高考后,家里人集体研究了我的取向。经过父母的商榷,最后决定让我继续读书。于是我背负父母殷切的希望来到省会就读一所自考大专。远离了父母的我更是放浪形骸,我在学校里四处的寻觅象棋对手。很快的,我认识了陈福攀,陈福攀只比我大三四岁,在象棋上却早已十分老道了。据他所说,他摆弄残排局走遍了十三个省市。抱着对未来的期望,筹措学费来此进修攻读。和他见面那天,好事的同学安排了一个学校棋王大战,每个班的顶级爱好者,聚到了一起比试高下。我们鏖战到夜深,寝室熄了灯,我们又从寝室把战场转移到了会议大厅。陈福攀寡言少语,一副硕大的眼镜架在他瘦削的脸上,显得很是腼腆。在我凶猛的进攻中折了一阵,情急之下他急于表现自己,一时间语无伦次,甚是滑稽。待了解他之后,我才为他对象棋深刻的理解及人生哲学所折服。而陈福攀久久以来却对我与他初识时的卤莽耿耿于怀------我楞楞的问了他一句:你会下棋?也不记得当时是不是如此出言不逊,总之他一眼就看出我是个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size=+0]相识那晚我和陈福攀聊了很久,也把他珍藏的棋书翻看很久。在他那里我知道了四大名谱,四大名局。在观看那些精彩绝伦的排局的时候,我没想到它竟长远的影响着我的思想和精神。 我们成了象棋搭档,在很快杀遍整个学校之后,我们的目标转到学校外面的天地。有一次找到一个象棋下的火热的茶馆,我们都为之兴奋不已。然而就是这个小小的茶馆也让我们举步维艰。只赢了几个水平相当低的对手后,我们便沦入惨败。更多的时候两个人沉迷在相互间大量的对局中,想象着在某一天大获全胜打垮对方。每天从晨至晚,疯狂激战。其实就连最刻苦的学生学习起来也未必有我们这般热情呵。兴趣是引导一个人执著追求的最好的老师。 [size=+0]陈福攀除了棋力略胜于我,身材也比我高。照他的话说,因为用脑过度,人长的特别瘦。和陈福攀对局是我在那时候最为紧要的事。而我的这位朋友兼对手也丝毫不敢小觑我。全神贯注中,陈福攀总是不知不觉将烟灰抖落在棋枰上,激战过后,棋盘就蒙上了厚厚一层烟渣子。陈福攀谈起棋来也是专注的不闻身边事。有次与他同行,他口沫横飞的正自抒发着晚上的悟道,手舞足蹈中竟撞到一个广告牌。他伸手一摸头部居然渗出了血,口中大呼倒霉,但这也没影响我们每天必行的对局,只是那天陈福攀从认识我以来真正感受了什么叫丢盔弃甲,毫无颜面。 [size=+0]时日如飞,转眼就过了一年。贾岛诗云:十年磨一剑。如今的我将象棋打磨了一年多,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来炫示了。放假回家,无论是棋摊还是茶馆,都留下了我的足迹。十八岁的光阴就在象棋里消磨了,飘渺的有如烟云。我笃定的抱着“二十以前不成国手终生无望”的定律,坚决要把自己的棋艺水平在二十以前提升到自己颠峰。在同年纪的人欢歌笑语,结伴同游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独守着自己的象棋。闲暇间我便到周围的象棋茶馆找人交流,这时我遇见了当时的市冠军小温。 [size=+0]小温三十不到,棋艺相当厉害。我接连折了好几阵,随后他主动提出让马。可是已经输的气急败坏的我哪里还有心思明辨局中机巧,结果又是大败。事后有认识他的人给我道醒,我才恍然,原来是市冠军,无怪棋力非常。据说此人迷恋象棋久矣,曾经自费投入大师座下学艺,苦心孤诣无人能及。而后又听说其舍弃工作,割断亲情,浪迹江湖,以棋为生,不由得摇首叹惋。 [size=+0]到了三月,在料峭的春风里,我重又来到了学校。陈福攀经过一个假期的历练,信誓旦旦的要痛砍我。而我期待这次交锋也已久矣,于是和他约定了百局大战。百盘之战进行的异常激烈,我起始就处于领先。陈福攀每天黄昏回来谈起自己的败绩,都咬牙切齿要把我拉下马来。晚自习的时候,我们又蜷缩在寝室里继续厮杀。而当全楼灯火通明,晚自习下课了,我们经常还杀的难解难分。这时候陈福攀寝室里的同学都回来了。于是一大群人聚拢来,说说笑笑,指点棋局。时日长久,和陈福攀一个寝室的同学都成了我们忠实的棋迷。 [size=+0]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一天我和陈福攀正在茶馆里对局逍遥,忽然出现的一个人让我霎时瞪大了眼睛,竟然便是小温。小温脸色苍白,一脸疲态。大概是去远处博弈归来,竟流落到了此处。打过招呼,我便邀请他喝茶。他没多说话,只叹了口气,原来已经捉襟见肘。于是我和陈福攀赞助了他的车费。待他走后,陈福攀对我感慨的说,象棋的命运真惨淡啊,如同市冠军这般的高手也是衣食无着。多年以后,每次遭受冷遇我都会想起陈福攀这番话,象棋淡泊,而业余棋手的命运更是多飘摇不定。 [size=+0]在百盘大战进行到七十余局的时候,我以绝对优势战败了陈福攀。 四月的一天,连陈福攀都外出了,我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很是无聊。把玩了几局排局后,渐入佳境,我努力拼凑着脑海里片段的思绪,搜寻一丝灵感。我散乱的拨弄着十几颗棋子,突发奇想,能不能通过布子让老将在九宫走上一圈?一番摆弄,竟然达成了我的想法。经过反复拆解和整理,勉强象样了,只是冗子还比较多,阵形也不算美观。几年以后看书有云,把老将排拟成绕九宫一周早已有人构思,方知自己与排局前辈暗合,只是据说还有将老将排拟成绕九宫三周的形式,因书未列图,故不知其所以。虽然暗中因袭前人,但确是踏入棋途不久的我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陈福攀回来后,我笑着骗他走完这局棋,由于是红先胜,后手方没有什么变化,陈福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将在九宫受了一圈折磨后毙命。当我说这是我排出的局,陈福攀一直把排局视为畏途,竟不肯相信。 |
[size=+0]春天倏忽而逝。漫长煎熬的夏天来了。 [size=+0]在夏日里我经历了一次感情挫折,陷入思维的反复折磨中。想起自己第一次稚嫩的恋爱,仿佛一局棋由刚入门的棋手来操作,最华丽完美的布局路子却走出最臭的中残。可笑的是,在那些日子里,女友翻遍整个学校也找不到我的踪迹,最后只得找到远处的茶馆里来,而我则肯定是忘乎所以的钻在棋枰里。 [size=+0]我每天夜里辗转反侧,有时甚至彻夜难眠。我才发现思维的清醒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在寂寞孤独的日子里,惟有象棋支撑着我脆弱的灵魂。 [size=+0]挣扎的夏日过去了,陈福攀也离开了学校,他远赴北京打工。在北京,他远居郊区,除了近处被他让车、让双马的对手,他几乎找不到人对弈。这让他寂寞万分。难耐凄清,陈福攀和我在信上进行了信战。你来我往,飞鸿传书。开始尚且一信一着,后来不过瘾,一信两局同时进行,且在写出了自己着法之后预想对手着法,若对手按自己着法前进,则进入自己再下一着法,以此类推。可惜局不及终,陈福攀辗转到了上海。很久之后他再来信,只是那两局棋再也没有续弈。陈福攀到了上海如鱼得水,经常去下棋。他到了上海的虹口公园,上阵未几,为之震撼。虹口公园里高手如云。陈福攀有幸在这里遇见了大师朱永康。几次博弈熟识后,陈福攀登门造访,希冀能获真经。 [size=+0]我则留恋旧地。那一年我的棋力在附近一带达到了最高水平。凡是能与之对局者,我都较量过了。以往很多自己棋力不敌者,经过尝试,竟然也发现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有时候在对局中发现,心理也是决定胜负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暗窥了几个当地高手,发现在和我对局的时候他们压力也蛮大的,这使我反而放弃了以前的忐忑,从容迎战。 [size=+0]做学的时光很快就流逝了。两年的学校生活,学子们来的不少,去的不少。两三年后,一群要好的朋友,已经是风流云散。学业未果,我长时间闲居在家中。一个人的世界很寂寞,便在屋子里看棋谱。全局谱无人与我对局实践倍感单调。我着重看残排局,仔细品位其中灵动的招法和精巧的构思。看了很久,又勾起我一丝灵感,遂意兴大发。冥思苦想后,竟然成局。在和陈福攀相处的日子里,他给我讲解了许多有关江湖残局的事情。江湖残局多有红盘和青盘之分。其诱惑性各不相同。有些局中因为黑棋有明显解将还将的后续手段,为多数人所识,绝大多数人会选择黑棋。殊不知利用旁观者略通棋理的特点更能诱人入局。此种残局大多有摆摊者的媒子,即推波助澜者,摆摊者不轻易与看客博弈,而是通过媒子用激将手法诱使看客上阵赌局。此法隐蔽,且作为者不易被法规。但如今世风愈下,很多摆残局的依仗人多势众强取弈资,实为残排界一憾!另一类型则红方有较直观的取胜之道,其实黑方必然也有很隐蔽的破解之法,没有相当棋力难以识破其中陷阱,诱惑力很强!摆这种残局的多数是单身一人,只求糊口。我曾经看见过一个街头摆局者,制作了五六个棋盘,用透明塑料缝制起来,几副江湖棋局同时一摆,很是有点职业水准。依循古局中比较常见的局型,我立意模仿。经过几个小时的不停琢磨,终于构成了一局。而后一天都沉浸在自满和陶醉中。 |
[size=+0]排局幻境真是奇妙瑰丽。我沉醉其中不知时日。 [size=+0]在象棋的万象幻境中,我迷醉而寂寞。而在生活中我幡然醒悟的时候,我却发现象棋及我珍爱的排局于现实一无所用。 [size=+0]创作和求知欲膨胀的同时,自己拥有的棋谱已经翻看的很是厌倦了。我通过在电子科大读书的朋友到大学的图书馆去借书。偌大学校的书库里棋谱竟少的可怜!我细细查阅才在角落里找到一本六七十年代出版的老棋书。这本书与尘同置颇有时日。棋书的借出记录表明看这本书的人寥寥可数。众人弃若敝屣的书我却看的津津有味。书中写的是象棋溯源和发展,其中许多实例和见解直到如今还在我心中历历可数。书中介绍了很多古代的棋手,也仔细叙述了一些古谱,其中两本亡佚棋谱深深的引发了我的遐想。 [size=+0]这两本棋谱就叫《江行象棋谱》和《赛弈搜玄》。 [size=+0]我掩卷默然。可叹象戏者身世飘零,象棋一途命运淡薄,竟使前人呕心沥血之著述湮灭红尘!! 我把这本书抄录近三分之二,后来我时常远游,这手抄本连同附着在本子上的一些排局作品被束之高阁,时日久了竟不知所踪。 [size=+0]在家赋闲很长一段时间。父亲母亲实在无法忍受我的无所事事了。父亲决定倾出一生积蓄,连同那厚颜向他的老同学借的些许钱购买一部营运旧客车,交与我经营。因为客车从郊县发班的经营情况见好,于是我们举家搬迁到了嘉州市井县。父亲那时候已经六十有多了。他一辈子的教书先生,没有为自己营造一点点私利。这般年纪尚且颠沛流离完全是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size=+0]我们在井县落了户,我完全没有体恤父母的苦心,第一天我就去寻找下棋的茶馆。果然在河边找到了。随后的日子里,我又成了茶馆的常客。 [size=+0]井县棋坛偶尔也有外地高手来游。白须白眉的老张即是其中一个,他棋风稳健,中残老道,擅使反宫马,据说曾是相邻宜市数一数二的棋界人物。和他对局几次,胜负各半。老张虽然年过六十,但是长久的江湖生涯让他惯于鏖战,他和别人下棋经常通宵达旦,而结果总是他赢。老张爱做江湖游,他行踪不定,来去无迹,几年后我又在另一个城市见到了他。 [size=+0]井县的象棋茶馆虽小,但棋客却是形形色色,最使我感觉亲切的是,井县的多数棋客都是象棋真正的爱好者,这与我以前高中学校外的氛围大不相同。我偶有回到从前踏入弈途的那块熟悉的土地,却因为象棋在那里凋零冷落而忿忿不平。那片故地的象棋好手们大都改行下围棋了,见到宋成,也与他在象棋和围棋的理论上不只较量过一次。可我认为象棋尚且不精,遑论围棋?一生精一棋足亦。象棋改下围棋,盖因其在象棋上不能再有所突破。 |
每天晚上我都去茶苑弈棋,而白天里客车就在尘灰飞扬的郊县路上运行着。客运路段全长四十公里,途经五镇十乡,一日里三次来回。通常第一班车出发始,十多个小时过后方才归家,其间甚是忙碌非常。有时候客车发早班,即使是寒冷冬天也不得不忘记被褥的温暖早早起身。这些于我都不是难事,最难的是必须去面对不同思想内涵的人。狡诈贪婪悭吝和虚伪,我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置之不理,有时还得陪上笑脸。这让我觉得在象棋里的驰骋纵横和现实的卑微截然不同。客车的经营环境也不好,客源有限,客车数量多,再加上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迫使经营者缁铢必计,争抢蝇头小利。此亦非我本性。可叹眼看着自己的经营情况恶化,却不得不放弃长远利益追逐眼前短浅的得益,如此舍本逐末,让人痛心。我只能每天渴望着在棋枰中片刻的放飞。 一个月内仅只两天的休班让我按捺不住飞扬的个性。有时候就让父亲顶替我随车,我则跑到茶馆里去对局逍遥。有时候跟车跟的烦了,还和父母顶撞。父亲老迈,母亲病孱,为了儿子和那笔债务心力交悴。而我只顾着下棋还让他们受颠簸之苦,现在想来还后悔的很。 我游历了嘉州市周边的数个郊县。和光同尘,笑傲棋枰,我喜欢上了在陌生街头蹲着抽上一支烟的感觉。我喜欢在人来人往中静静看那飘飞在阳光中的微尘。 很快走遍郊县,自觉实力足可纵横周边,我又径直杀到嘉州市中心。市棋院坐落在公园里,围棋象棋好手云集。四月里的阳光遍洒棋院的每个角落,棋院里熙熙攘攘。老廖在坐镇。老廖是几届嘉州冠军,在嘉州棋坛是知名人物。 我心里早已有了计较,虽然不知道敌我实力高下,但以多次郊县战事作比,确信自己正常发挥不会输出大比分。鏖战不智,于是我首先提出,只下两局,心想:倾尽全力下好这两局,即使输也无憾。 |
如此畅游四方的日子过不多时,本就疲态的客车经营进入了酷暑淡季。为了节省开支,我不得不重又上车卖票。而父母也节衣缩食,只为了偿还那笔债务。 2001年,全国象棋团体赛在嘉州市举行。井县的很多棋友都搭乘我的客车去嘉州市就日峰宾馆观看大赛。甚至连吴德生也迢迢奔波为一睹大赛盛况及大师风采。从75年的峨眉比赛算来,到如今在嘉州市已举行了三届象棋全国赛了。这一次更是群英汇聚,嘉州的绿林棋坛也聚集了不少各方业余棋手。观瞻全国顶级水平的赛事,是这些业余棋手最接近职业的时候,也许在他们心里,通往专业之路甚或达到大师水准便是人生最大的梦想。而这个梦想,却只能在茫茫的红尘中去寻找! 吴德生一路上絮絮叨叨。我一边忙着招呼乘客一边搭理他。他言不绝口,从棋士说到大师,从郊县说到全国,足足说完了一个单边车程,最后从兜里摸出两支皱巴巴的烟,递给我一支。我接过点上后才得片刻安静。 全国团体赛进行的很激烈。众大师各逞其能,战事纷纭复杂,波诡云谲。湖南业余棋手张申宏爆出冷门,击败特大柳大华,业余棋手们闻知后都佩服的无以复加。井县棋友们纷纷云集,包括踏三轮的小廖,开摩托的老陈,卖水果的许志勇,还有几个在银行工作的棋友,他们想尽办法进入赛场大饱了眼福,吴德生更是乐不可支,全不顾赛场纪律,走东串西评头论足,只差没有帮大师们捉子了。 团体赛后不久的个人赛上,许银川特级大师又获全国冠军。记得有次许银川特级大师和吕钦特级大师对阵派威互动电视快棋赛。许银川经过坚苦卓绝的加赛战胜吕钦。岭南双雄获冠亚军,而后在电视直播的领奖仪式上,两人都以出奇相同的姿态和表情站在摄影机面前。许特大拘束腼腆,吕特师言语木讷,然而行动思维果敢迅捷,堪做典范! 嘉州也有业余棋手组织的队伍作为东道加入了团体乙组比赛。老廖即是其中一员,他经验老道,长于比赛,在此重大赛事中发挥不错,胜负持平,其中一局还胜自一国家大师。而市里最高水平的文向俊则发挥不佳,他欠缺比赛经验,有时候甚至忘记了按计时钟,不过在其后的许特大一对八的车轮战中,他先手战和了许银川,引为嘉州棋界美谈。在比赛中,嘉州的业余棋手及棋迷们纷至沓来,亲身体会嘉州棋界的空前盛况,比赛于他们就如过节。其中痴迷如同老管者不在少数。老管,女,年过五十,老棋迷,性格率真。她每天都准时去现场观看比赛,看到酣处即忘我,一次竟然高声指点大师棋路。幸得几位在赛场工作的朋友,才没被当值的比赛监督驱逐出场。 这些都是我后来听说的,而全国赛热火朝天的时候我却正忙于生计。客车的经营日渐疲敝。父母已经决定将客车卖出,我则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让这车发挥一点余热。可这于那笔债务是杯水车薪,父母华发渐多,心中愁苦。 |
没过多久,客车终于出售了。虽然卖的不尽人意,却卸下我沉重的包袱,我又成了天地间一蜉蝣。 五月的嘉州,一年一度的棋类比赛趁全国赛之余热在棋院举行。我获知消息后第一个报了名。
远近郊县我都走的厌了,陈福攀一函来信让我兴起北上念头。 陈福攀从上海辗转至福建,在福建工作年余,方才回到家乡。他邀请我远行一聚。 我未置片言于家中便踏上旅途。绵延一夜车程,蜿蜒曲折行进在丛山峻岭中。告别暗淡的星光,在明丽清新的清晨,我终于来到了陈福攀的故乡巴市平昌县。一别数年,陈福攀改变不少,连根深蒂固的烟也戒了。他颠沛流离几大城市,可叹对象棋依旧契而不舍。我们秉烛夜谈。人生感悟、象棋理念,无所不言。 我和陈福攀每天就游弋在平昌的大街小巷。最后把目标锁定在象棋好手经常聚集的一个小茶馆。这时候我们有限的经济已经开始逐渐匮乏。我第一次出击就遇见当地最高水平的孙健。陈福攀悬疑未决的时候我已经和孙健开始了较量。对手细致过人,我拖着精神连续六个小时多弈战三局,终于完胜对手。 秋雨渐寒,我萌生了归意,陈福攀送我到巴市,我们顺便在市区里作最后一击。 |
输了棋的我甚为懊恼。我们趁着夜色游历江边。 回到旅店,我和陈福攀很长时候都在谈论着对手。手里没有棋具,我们就口头分析这几盘棋的得失,发现对手在布局上有独到之处,而其布局风格刚好和我相反,由此占尽便宜。我素来只用直车,先手中炮,对手即斗顺炮抢先起横车,我后手惯用屏风马对中炮直车,对手喜用中炮横车。只有避开对手所长,缠斗中残,我才有制胜之机。两个人在旅店冥思苦想,陈福攀忽得一计:对手擅横车,对局时可尽起横车打乱其布局部署。先行求变的策略就得担风险。权衡利弊,对手无疑是巴市顶尖水平,与其让对手占尽先机,不如将棋局导入歧路来一场混战! 第二天的战斗诡异之极。对手依旧用顺炮应我的中炮,在对方先出横车的情况下我走出了双横车的怪招,而对方中炮开局我却应上了我从未用过的单提马横车。就好象笨拙的工匠搓揉着生涩的作品,一时间的盘面陌生凌乱。幸好对手也没有在混沌中占得便宜。中残局我走的密不透风,对手找不到我的破绽,自己倒露出了马脚。我顺势利导,把他的阵形击的千创百孔,没待残局鏖战,敌已分崩离析。 别了陈福攀,我又是一路蜿蜒到达了绵阳。绵阳有我好友,于是我决定逗留几日。 耽搁了几日,天雨更凉,秋意更浓。我没有丝毫留恋异地。 一趟拥挤的班车送我回到了嘉州。我游游荡荡来到公园。正逢国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我独自驻立在棋院门外,看到夕阳余晖洒落在屋檐上,心中一遍寂寥。回想棋中蹉跎六年有多,一事无成,暗自怅然。 我收拾行囊,整理路费。上车之前,我先给几里之外的家中打了一个电话。父亲接着了,声音苍老低哑,我愧疚无比。 |
自客车卖出后,我长时间赋闲。我蛰居家中,闲来无事就翻翻棋谱。在井县的时候,大多排局谱都送给了棋友。自己反而无可消遣。而全局谱我皆走马观花,不求甚解。无聊得紧,纵使经济局促也依仗棋力去附近博弈。以前熟悉的对手此时已非我敌,让子让先,不一而足。虽屡战屡胜,只象棋界已无前些年的热闹,满目萧然,历数棋坛故旧,若有所失。回到五通桥区,昔日声名显赫,叱咤风云的区内象棋好手都已离散。而曾经人声鼎沸的茶馆也几经搬迁,移至巷落,弈棋之人寥寥可数,大不如旧时。 宋成开设的围棋培训班已经壮大。除了教有数十个孩童,也经常有围棋爱好者前来交流。似如赵亮,刘平,刘超等,无一不是当年纵横区间的象棋高手,而今皆投学黑白纹枰。众皆运筹帷幄,掐算韬略。我独袖手旁观,刘平有次和我对弈两局,败北之后也未再提象棋二字。赵亮更是一脸不屑,象棋于他已落下乘。独我杀气甚重,不似宋成那般恬静淡雅。难耐寂寞,终是去了巷落里那个落子锵然的小茶铺。 朱桥春久未涉足象棋茶馆,今日竟鬼使神差前来视察一番。一干茶客便撺掇他和我对局。朱桥春自知不敌,但见众人不肯作罢,便生出一计:问我能否破解排局。我深知残排局变化无方,没有轻妄答应。但纵然破解不出我也得亲眼觑见!我提出先布子一观。朱桥春欣然上座。众皆引颈拭目,翘首而望。 威震华夏又名七擒七纵,亦有名江南春色。古今棋谱多有记载。古谱红先和,今依上海排局大师蒋权诠注。黑方于十几个回合后另辟蹊径脱出古谱之变化而取胜。大邑县龙凤棋具厂生产的棋具上即印有此局。在初学棋之时,此局已经引发我莫大的兴趣。多次拆解求知已然通透。惜乎棋盒印帖排局之美事今仍不多见,而大邑县生产的棋盒上依旧是此老局! 我既于此局已了若指掌,当即点出此局乃黑胜。朱桥春却笑言大谬,信誓旦旦称其为红先和。看他说的宛若亲就,我也将信将疑,暗想,依其象棋功底难道真的能脱出今人之黑胜变化,抑或只是依徇古谱贸然作和而不自知? 双方行至第九回合,弈成红方借炮兵长杀的局面。我便使宫顶老将长坐其下二路红兵,等待红方变着。殊不料朱桥春一路行来,长杀不变,却说就此作和!长杀岂可不变?规则约束,谁人可免!?朱桥春竟自叫屈,脸暴青筋,一口咬定黑方老将长打。我耐着性子解释,棋例有云:将、帅长捉不算打。红长杀为长打,而黑将长坐红兵连一打都不算。朱桥春反口诘问,既然黑将捉子,怎不算打?我一再强调此为规则,朱桥春毫不认同,围观者竟也没有一人通晓棋规,抑或是碍于情面,无人出言相助。此可谓不晓道理,自然下乘! 双方相持不下,我心中焦躁,不想这显而易见问题也说不通。无奈,我只得提出将此局之争留待以后解决,待有书为证作一了断。朱胖却不依不饶,定说我欲胜须自变。旁边附和者不少。此现在理屈竟在我!和也败,变也败,我一时进退维谷,难以委决! 我咬住下颌,心头有些忿忿。正争执间,赵亮到了。 他的出现于我仿佛堕江之稻草。我急忙请他观局。赵亮一脸微笑如春风拂面,对我说:红方确为长打。朱桥春截住他的话,说出自己的结论。赵亮审视局中一会,还是笑容可掬道,红长打,黑也长捉,双方不变作和! 此言一出,我瞠目无语!公证也算我请的罢,而今却理屈词穷,百口莫辩! 我黯然离开茶馆。 天聚彤云,夜色厚重。街景繁华,行人川流不息,男男女女出双入对。我独自蹒跚在人群之中,内心孤寂。回想自己多年迷离橘中,漂泊红尘无所托寄,不由得怅然自失。 若说我追求物质富足,我却一直安于贫困。如我是希冀精神充实,我却仍然孤独寂寞。除了象棋我百无一能。然而即使是象棋的造诣我也还低浅的很。蹉跎岁月,毫无建树,青春渐行渐远流逝在虚空中。弈道难行,难道我只能选择舍弃?我心中一片苦涩,悲不可抑,禁不住仰天长叹! 正自神伤,一阵摩托轰鸣传来,伴随着一声陌生的招呼。我暗暗拭了一下温润的眼角,很诧异谁会搭理我这孤独的人。回头一看,一个精壮汉子骑在车上,并不熟识。那人说道:现在天色晚了,也没有客车,我送你回家罢。交谈间得知他叫李少林,象棋爱好者,见我方才争执中似言之确凿,特来送我一程。 十几里回程很快就驶完了。别爰洌钌倭痔钙鹨恍┫笃遑隆R惶崞鹞叶粮咧惺焙蛲饷婺歉霾韫萑床畔肫穑钌倭衷幢闶堑蹦晟钡梦乙慌涛春偷牡谝桓霾┺亩允帧6钌倭志挂不辜堑茫沂涞木夂笊砦抟晃模闯锎朕淖收鄯祷乩唇胗谒B市宰魑跏怯腥ぁA饺擞纱舜笮Α?/FONT> 这次残局之争虽使我有所折损,但并非让我神伤于此。象棋已很凋敝,职业尚不自保,更何况业余!我整日低落,连续数天没有动过棋,心灰意懒囿于家中。若不是最后李少林的出现,或许我当真就此舍弃了此生最挚爱之物。 |
没有象棋的生活特别无趣。闲居中我又再感受到象棋已经成为我的生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家里,唯一和外界的棋艺沟通就只有象棋讲座节目。每逢此刻我都兴奋不已。而象棋讲座通常在午间播放,于是每周四父母都能看见我痴坐在电视跟前端着早已冰凉的碗筷。母亲感慨的时候总提起同楼已过世的老张师傅,对我说出那么一段:老张在死前不久最后一次和她聊天说道,棋下的好,可不能当饭吃啊,孩子的资质,可不能让棋给误了。老张师傅是我以前的棋友,他这番话一直让我母亲认为是冥冥中的提示。
我即于棋有难以割舍的情愫,碰的头破血流是再正常不过了。但只要摔不死,就爬起来跌跌撞撞又再向前。 |
嘉州市区棋手也有不少忙于生计,逐渐淡出,不过比起区县的气氛还算是好的了。能够每日嬉戏棋枰,于我简直是件难得的美事。我每天吃过午饭,搭上公交车,一二十分钟的车程后再惬意步行过横跨烟波的大桥,闲庭信步走到公园。嘉州棋院就座落在公园里面。 棋院自2000年来已经三易其主,现在仍然是围棋高手执掌棋院帅印。象棋爱好者虽然也人数众多,但每天的对局桌数仍是较围棋差之甚远。几次市少年比赛也只在儿童中设了围棋国象。市区里国象和围棋的少年培训都如火如荼,独象棋为高管弃之,民众轻之。
岁月如梭,几年来多次过往嘉州棋院,许多曾经对局的棋手都已销声匿迹。留下来尚还固守象棋者大都因为象棋已经根植其心,属其脾性。他们为棋喜,为棋悲,消耗了不少才智。身临其境的我也不愿妄下结论定性其为玩物丧志。象棋艺术自古有之,沉淀深邃,许多人为此执著癫狂亦属常理! 为棋痴狂者举不胜举,最倾情莫过当今嘉州棋坛第一高手文向俊。 文向俊原属沙湾区轧钢厂职工。早些时候便下的一手好棋,后来因下岗回到嘉州,辛勤多年,一无所获。闲居无事便四处游弈。为了象棋他吃尽苦头,还误了最可珍惜的感情,落得如今也形单影只。他也曾远离象棋,可是过不多久便故态复萌。 我和文向俊对局总会吸引不少人观看。其实早在2001市赛我就和他较量过了。那次我侥幸取胜。初次交锋就获胜,让我自得了好一阵子。直到岁末和他多次赌局中,我才真正领教他的刁钻厉害。文向俊很善于思考,并能及时总结。他总在第二天排出让我最头痛的布局。我也推敲他的棋路,尽力御敌。初战百余局,胜负尚且均衡。下的熟悉了,文向俊摸清我的脾性,嘴巴也絮叨起来。有时候对于局势一阵胡诌,有时又似是而非的评论我的走法。我明知这小子使用盘外之招,指东打西,激敌恼将,偏生忍不住要反唇相讥。这下招致大祸,敌方口沫横飞,满嘴胡言乱语,搅得我心神不宁,屡出昏招。江湖棋下了多年,盘外招见的无数,今明知对手有意而为,怎奈自己喜怒由心,不擅城府,遂败。真正定力超然的高手,盘外招于其效果并不显著。似如许银川那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涵养,恐怕棋界恁多韬略之士也鲜有与其比肩。有的对手喜欢在棋枰上指画,遇此种人,需提防对方声东击西;若对手水平不高,此诚系习惯及心态使然。须知以手点戳棋枰乃是对预计之招不够自信,指上动作反复,其实自我强调,如对手所指之招实误算劣着,此时宜抓耳搔腮作焦虑状,以坚其心。 文向俊在棋盘上精灵古怪,游刃有余,离了棋却怎么也洒脱不起来。单身至今,交游不广,个人问题成其心病。他死皮赖脸却又言语拙劣去追泡茶小妹的阿姨,其厚颜让我叹为观止。每天冥思苦想,长吁短叹。万般愁苦只因难以一亲芳泽。有时候拉住我硬要我帮他找出个道理,让人哭笑不得。 与文向俊相比,成日混迹棋院的老九却不是纯粹因棋而生。不过老九时常依靠着象棋博彩以缓解拮据,却也算得殊途同归。曾观某文章撰说:棋人为图微利而绞尽脑汁,因此而窘;又以为棋者必于生活中擅长计算,其实大谬。以我观之,弈棋之人反而性情质朴,闲散自在。率意生活,不满拘束,明知前路坎坷,却不愿意改变自我转投他途,可悲可叹。 老九和我就成了棋坛战友。 五月之后,老九口袋匮乏的不成样子,有时候不着披挂便上阵。然而老天不会每次眷顾他,时而输了他摸不出几文钱。和他下棋的对手就有些恶了他。老九每天便巴望着市政所的一个机关干部老谢。老谢下棋不挑剔,只是每次就下那么两盘,而且下的也慢,老九和他下完总死皮赖脸的要求继续。骄阳如炙,最后连老谢也不常来了,老九的窘迫无以复加。 白天百无聊耐,晚上更是无趣,我和老九就陪着文向俊去跳舞交友。老九和我独坐一隅,只在角落里喝茶聊天。文向俊则在舞池里四处碰壁,孜孜不倦。几曲下来,把全场的女人都请了个遍,待得有人应允,他心里便似灌了蜜糖一般。虽然舞步癫狂,惜乎个子太矮,谈吐间更是毫无深度。灯色昏暗,舞伴只出得一次昏招,下次便不再陪他。 久无战事,文向俊更是频繁的参加单身联谊会。有次同路过街,他觅见电吒松咸幸坏ド砹昊疃钠羰荆蛔忠痪涞耐ǘ烈槐椤N掖咚煌郑绻蠼郑淙司共患;赝芬魂铮谷挥执袅⒌侥瞧羰鞠伦聊テ鹄础H绱擞眯牧伎啵痪帽憬崾读艘桓稣骰榕恕D桥耸鞘薪妓栈蛉恕N南蚩∑逡账涓撸谏罘矫嫒词怯腥绨字剑灾杂锬沮阋罄暇排闼霸肌S谑橇礁鋈司腿チ怂栈磐贰N南蚩∩锨昂湍桥颂噶瞬欢嗍保敉肪腿玫揭槐撸欣暇湃ズ退浮@暇啪椭坏萌ズ湍桥舜钰ǎ噶死习胩臁;乩创蠹易肺示烤梗南蚩∑木跷耗桥宋饰矣忻挥惺蚨十万。众皆大笑。由此可知象棋与生活不能等同。因此将象棋溶于生活,以象棋提炼性格、升华自己应是棋手需要追求的一个境界?/P> 嘉州一带连年征伐,对手渐稀,我们几乎每天都无所事事。有一次棋院里来了一个倜傥的年轻人。文向俊和他对弈后认识了他,此人是金口河区人,名叫杨东,性情爽直。偶言到金口河还颇有些人下棋,水平也不错。金口河是嘉州最偏远的片区之一,嘉州棋手罕有涉足。在杨东力邀之下,我们计议远渡金口河。 我离家已有数月之久,还没有一次电话家中。父母不知我的音训,想来有些着急了。我心怀忐忑,百感交集中我拨响家里的电话。 棋路仿佛歧路。我命中从没有如棋中那么果决。但我深知抉择已迫近惶惑逃避的我。象棋和生活似乎注定不可调谐,时间于我已是无比宝贵,我再没有更多的机会为象棋而辗转流离了。我必须去负重着期望和责任,面对世俗与性情,现实和梦想作出最艰难的选择! 金口河一战艰辛非常。 对局中我逐渐熟悉了对手。对手于中炮开局最为熟练,而其先后手又抢先走成挺三兵、卒的变化,使得我只能进入他的部署。眼看后手布局无丝毫便宜,我索性摒弃自己喜好的局法,以阵地布局鸳鸯炮应敌。此局和常用鸳鸯炮又有些许差别————于己方右马正上之后立即退二路炮,鸳鸯二炮即成雏形,抢先进入自己的思路,但由于过早定型,弊端也显而易见。2001年在巴市结识的高手即好此布局。后又在电视象棋讲座中闻张强大师言:此后手局第二招炮二退一又见于全国冠军李来群之手。始知出其不意乃高手素常。对手见我全线龟缩,大举进犯。布局十余回合,敌方双车禁控佳线,双马盘头,五、七路炮虎视耽耽。我的阵地已经压缩到了极点,反击刻不容缓。我集中疲劳的神志,耗得几步棋的功夫连续闪击,极力发挥下二路炮的作用。红棋不料黑方压缩之形反弹竟也强劲如斯,收势不住,短兵相接中已遭反噬。 终于一番苦斗结束,我浑然不觉过了多久,侧目一看,旁边一桌还在鏖战。文向俊居然还精力倍涨,努力抗敌。我却早已心力不继,索性伏枰就眠。 金口河归来,时日依然难耐。我和文向俊在公园别了。此后一连数日,老九和我待在棋院里过的忒闷,可就是不见文向俊的踪迹。过了好些天,我们正坐在茶馆里猜度着他的行踪,文向俊忽然出现了,原来他在家暴食生番茄,害得大病一场。 回到家中,父母没有提起我外出的事情。两老节俭依旧,只是更添白发。我暗自歉疚,没有再妄敢远游。 我闲暇时候仍到棋院里去坐一坐,却再不奢望有什么人来陪我下棋。老九和我一般的无聊,苦闷多日,终有一天对我说,他要到几十里外的舅舅处去觅活了。 这时公园通知要规划重建。化妆品、玩物饰店都借势甩卖商品。公园里人声鼎沸,男男女女如过江之鲫。我独一人蹲在棋院零落的大门外,看着这最后的辉煌。过了些时日,棋院外的建筑开始拆除。熙来攘往的景象一去不再。渴慕的那些青春的脸庞也不再出现。棋院里更是萧瑟不少。 我和文向俊在嘉州大道上分手,相约来年事业有成再共同征战。我祝愿他否极泰来,能走出人生的低谷。 我停驻在月冷风清的老桥上。两岸歌舞声悠远传来,彩灯熠熠。我抬头眼见一轮月晕轻抹天幕,脚下江流正自毫不倦怠的长往东去。 人事代谢,战局烟销。回首一望,无数刻骨铭心的往事伴随朝露般的岁月已消散在茫茫红尘中。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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