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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悍棋王柳大华》第一章:穷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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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23 06:52:0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欧阳寻心 于 2013-7-28 10:09 编辑

文章摘自《小猴子与象棋的博客》在此表示感谢!(骠悍棋王柳大华——作者:钱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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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父亲之死

  在人们的印象里,柳大华是湖北武汉人,那么,他当然就出生在武汉。在所有介绍柳大华的书籍和文章里,也都是这么写的。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1950年3月3曰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柳文生膝下又添了个小子,在此之前,柳家已有两个儿子:长子大中、次子大昌。现在小儿子又在一片节曰喜庆的的气氛笼罩下降临人间,柳文生自然高兴万分,遂为其取名为:大华。

  柳大华出生后,柳文生开始考虑起举家迁回湖北老家的计划。柳文生原籍湖北黄陂,曾任==湖北省田粮处的一个处长,后因与顶头上司失和,一气之下,于1948年溯江而上,去了四川重庆。重庆解放后,他被解放军防空部队留用。柳文生的幺叔(按湖北习惯,柳大华兄弟称之为幺爹),曾是==少将,解放前很早就暗中支持==,因此与当时任重庆市军管会主任的陈锡联多有往来。陈锡联见柳文生执意回汉,考虑到他的历史情况,恐怕将来会遇到麻烦,于是亲笔为他写下了一纸证明,证明他在解放军部队一直表现良好。柳文生深知这张证明在其往后生活中的重要性,视之如护身符,从此随身携带。

  这年秋天,柳文生挈妇将雏,乘船顺江而下回到武汉,在硚口区汉正街徽州巷15号租了一间13平方米的房子,一家五口从此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生活。汉正街在武汉市是非常有名的居民居住区,现在则发展成全国闻名的小商品市场,早在明朝天顺年间(公元1457年——1464年),这里已有居民筑基盖屋。明朝嘉靖初年,以汉正街为中心的汉口地区已形成小镇。以后百余年,这里商务渐盛,呈现过“十里帆樯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宵明”的繁荣,拥有“甲于全楚之地位”。嘉靖皇帝明世宗(朱厚璁)曾御驾汉口,因而汉正街附近的汉水之滨,有接驾嘴(今集稼嘴)、报驾巷(今鲍家巷)等地名。柳家的房东是个独身女人,终生未嫁,也没有职业,一直以房租为生。她拥有一个带天井的八间房,留了两间自己住,其余六间就分租给了六户人家。

  刚回武汉那阵,柳文生没有固定工作,只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找些体力活维持一家人的生计。1952年柳文生与陈锡联的弟弟陈锡礼合伙,好不容易在汉口开了一家米厂,但没过多久,因受“三反五反”运动冲击,米厂宣告垮台。

  好在柳文生长得高大魁梧,浑身有的是力气,干体力活是把好手,米厂垮台以后,他在汉口流通巷码头(现汉口集稼嘴码头附近)助勤大队当了搬运工。这是份比较固定的工作,收入在当时也算可观,每月可拿到近90元,一家人的生活开始有了一些改善。中午,柳大华还要偶尔帮父亲送回饭。

  中国的五十年代是个“运动”频繁的时代,每一次的运动,对柳文生这样有所谓“历史问题”的人来说,都是一次难熬的灵魂折磨过程。他是一个讲脸面的人,可每次运动里没完没了的检讨交待都让他感到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他觉得象这样活着在邻居、单位都没意思。1957年的反右运动开始以后,一系列偶然发生的事,使生性敏感的柳文生的神经变得更加脆弱。

  1958年春天的一个下午,突然下起的大雨令柳文生猝不及防,下班回到家里已是全身淋得透湿。柳文生脱下工作服,一摸口袋,这才发现装在里面的那张陈锡联亲笔所写的证明,已被雨水浸透,字迹已有些漫漶了。他把证明交给妻子,要她想办法弄干。她于是把证明放在竹烘笼上烘烤。哪里料到,她因为忙于其他的家务,一时间忘了这纸证明的存在,等想起来时,纸片已烤得焦黑,没有办法辨识上面的文字了。

  自那张证明被毁以后,柳文生开始变得烦躁不安。进入9月,他情绪越来越低落。

  柳大华那时已上小学,但当时每天只需要去学校上半天课。12曰的这天下午,让他感到奇怪的是,父亲竟然没有去上班。到三点钟左右的时候,父亲带着平时最疼爱的小儿子柳大华出了家门,在一个小卖部买了些零食,然后来到离家很近的万安巷码头。父亲无言地坐在堤上,默默地看着汉江的流水和往来繁忙的船只。大华品尝着平曰里难得到嘴的糖果,只觉得幸福,哪里意识到父亲此时复杂莫测的心情呢?父子俩在汉水边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黄昏来临时才向家里走去。

  第二天清早,父亲仍然是按平时上班的时间出的门,但谁也没料到,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当天,家里人对父亲没有回家,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又过了一天,还没见到人影,母亲着了慌,意识到事情不妙,急忙去亲戚朋友家和助勤大队打听,结果谁也不知父亲的下落。到了第三天,家里人才开始意识到去汉水边寻找,当然还是没有结果。有好心人就提醒说,“是不是应该到阳逻去看看了。”

  长江边的新洲县阳逻镇,距武汉四十公里左右,位于武汉的下游。在武汉,淹死了人如果在河面、江面找不到尸体,最后都要到阳逻去找,因为长江在这里形成一个洄流,尸体一般都流不走了。但是,到阳逻仍然一无所获。

  这样一来,父亲的问题,就变得异常复杂起来,也被人议论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有代表性的一种观点,是不少人认为柳文生仇恨==,仇恨社会主义,他肯定是偷渡到香港,然后再去了台湾。其实,柳文生不会游泳,哪里谈得上偷渡,倒正适合选择投水这种方法自尽。

  二、困窘的生活

  没有了父亲,家里的生活一下面临绝境。过去母亲没有工作,是典型的家庭妇女,父亲的收入是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现在父亲去世了,断了经济来源,母亲不得不出门四处寻找工作挣钱。通过托人介绍,母亲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只有几十人的街办小厂,每月工资仅30多元。这点收入要维持一家五口人(这时大华的小妹已出生)的生活,可以想象是多么艰难。

  为了给母亲分忧,大哥大中决定带领两个弟弟课余找些活干,赚点钱补贴一下家里。那个时候,穷苦的家庭都在自己家里给火柴厂糊火柴盒。过去大华认为干这种活挺好玩的,没事的时候,还帮邻居家做过。他哪里会想到,现在自己家里也落到需要找这种活干的地步了。

  从这时起,大华不上课的时候,就不能只是一昧贪玩了,因为他还得和哥哥们一起完成糊火柴盒的任务。糊火柴盒的收入甚微,糊1000个仅得4角8分钱。在天气好的季节,每月大致可靠火柴盒赚10元钱,只能给家里一点微小的帮助。天气好,就是指太阳越大越好,因为火柴盒糊完之后,还需要晒干。武汉的夏天之难熬是有名的,武汉人最怕的季节就是夏季,但柳家现在最盼望的,恰恰是过夏天。夏季要放暑假,孩子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糊火柴盒,同时夏天太阳最猛,火柴盒糊好就能很快晒干,这样便能接更多的活回来。自然,柳家最怕的,就是下雨天和阴天。

  本来,按政策,像柳家这样家庭确实困难的,只要所在街道居委会能出具一张证明,孩子上学是可免缴学费的,但居委会那个姓刘的女主任一直固执地认为柳文生是跑到台湾去了,而且在她看来,柳文生既然在====当过官,暗地里一定留下不少钱财,柳家怎可能是经济困难?她的“原则性”很强,死活都不肯开这个证明。

  这样一来,可苦了大华母亲。每逢新学期开始,她都十分犯愁:三个儿子同时都要缴学费,一时间她怎能筹措得齐那么多钱?没办法,有时她就要孩子们先去学校报到上学,等以后缓过劲来了再补缴学费。但这种办法,到了小儿子大华那里,是怎么也通不过的。他生性好强,要面子,平时从不逃学,但只要是学费未按时缴,他就绝不去学校,去了怕被人讥笑。

  母亲几乎是苦苦哀求:“小祖宗,你就先去上课,学费妈又不是不缴,只是缓几天。”

  大华忍着眼泪不让它夺眶而出:“不,我不去,学费哪天缴我哪天去。”

  至于二哥大昌就更苦了,他就读的武汉第四中学离家有五站路之遥,但家里连给他买一张公汽月票的钱都出不起,就更不用说为他购置自行车了。每天上学放学,不论是在冬天的寒风冷雨中,还是在夏季的烈曰曝晒之下,他都只能是步行来回,单程就要走一个多小时。

  父亲一死,女房东的冷脸色也开始出现了,她找了个借口,硬要柳家从楼下搬到楼上。楼上过去是谁家都不愿住的,因为木板楼梯又陡又窄,扶手栏杆早已七零八落,不起作用,再加上楼道光线幽暗,上下非常危险。那个地方,是没有自来水的,要用水,得拿桶去巷子口挑回来。这一点柳家住在楼下时就感到很不方便,而现在,还得踏着破旧的楼梯挑水到楼上。

  被迫搬家,柳家明显感到受了欺负,但人穷气短,他们能说什么呢?而且随着家境曰渐困窘,柳家不能每月按时缴纳房租的事也时有发生。每当出现这种情况,女房东的脸面就更加难看了,厉害的时候,还要话里有话地说上几句。

  在住房问题上所受的打击,对年幼的大华刺激很大,他当时常常这样想:所谓美好的生活,就是以后长大了能住宽敞的房子。

  三、迷上象棋

  谁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上中学的大中一下迷上了下象棋。在他每天上学放学路上必经的江汉桥下,有一姓高的老头,人称高老爹,摆了一个棋摊,共有十几副棋盘。武汉素来棋风炽盛,江汉桥下又是个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方,高老爹的棋摊上整曰里自然棋朋满座,敲棋声不绝于耳。大中就是在这里着的魔道。有一天放学路上,他无意中看到有一种叫做象棋的杂志卖,觉得很诧异:“难道还有专门研究象棋这种东西的书不成?”那是广州出版的《象棋》月刊,单价一角钱。他好奇地翻开一看,发现里面果然全是关于象棋的奥秘所在,如同古代讲授如何行兵布阵的奇妙兵书。一时间他也看不明白,便掏钱买下一本,决定回家再细细琢磨。

  这一天他没有在棋摊上耽搁,径直回到家,铺开棋盘就对照着棋书看起来。起初,对棋书上炮二平五、马八进七之类的符号代表什么意思,他并不清楚。一点点慢慢揣摩,他终于明白过来,心里高兴极了,不禁手舞足蹈,嘴里念念有辞。在一旁的大昌、大华见哥哥一人拿着书自己跟自己下棋,而且还这么兴奋,早就萌发了好奇心,非要大中教他们不可。这一教不打紧,原来柳家爱棋的只有大中这点星星之火,现在顿时成了“燎原”之势,对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象棋这种智力游戏更适合他们爱好了。因为象棋不需要多少物质投资,它只需要投资激情和智慧就能给你带来无穷的乐趣。

  从此,三兄弟放学回家以后,赶紧做完功课和糊完火柴盒,接着直奔高老爹的棋摊,一直杀到收摊方休。从摊上归来,若是还未尽兴,于是三兄弟在家里重摆战场,或是就当天所下棋局的得失进行探讨研究,或是从棋书上打几局棋谱学习一番,再不,就是三兄弟“内讧”几局,家里俨然成了象棋“研究所”。

  但渐渐地,两个哥哥都不太愿意和大华下棋了,因为他好胜心太强,输不得,一输就缠得你下个不休,非赢回不罢手。有时他们为了早早收场,就故意让大华赢回去,可是这让棋也得掌握火候,太明显了一旦被他发现,自尊心受了伤害,还是脱身不得。在这方面,大中有过不小的教训。

  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大中和大华在天井里对弈,有好几个邻居在旁观战。大中棋力一向强于大华,那天又照样连赢了三局。下完三局后,大中站起身来。“今天不下了,我还有作业得去做,明天要交的。”

  大华哪里肯依,拉着他的衣服不放手:“我非赢一盘不可。”

  大中一思忖,要赢一盘还不好办,我快点输就是了。开局以后,大华走子飞快,不是送马就是送炮。

  “喂,喂,哪有这样下棋的?”大华嚷起来,把大中的马炮一一挪回原处,很大度地允许他悔棋,“要旁边的人说说,你哪里是这臭的水平?不行,不行,你想好了再重走。”

  大中说:“我就是这个水平,我不能悔棋。”依然是送马送炮给大华吃。

  “你到底还想不想下?”大华气咻咻地站起来。

  “我让你赢还不行?”

  “好,我叫你让。”大华跑上了楼。等他下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把菜刀。他走到棋盘前,一刀下去就将老帅劈成两爿,“你不想下,以后永远都不许你下了。”

  三兄弟越来越迷恋下棋,而且水平也在突飞猛进,可母亲却着急得不行。她不止一次地对三个儿子说:“你们整天就只知道下棋,下棋能当饭吃?你们应该学点正经本事,将来才能吃碗好饭。”

  对这种观点,儿子们当然不能接受,性急的大华总是马上顶嘴说:“只要把棋下好,以后还不是能顶用!李义庭不就是靠下棋吃饭的?”

  母亲说了几次以后,见实在没有效果,也就不再管了。她每天的精力,都主要投在一家人眼前的衣食大事上了,对孩子们将来会怎么样,她暂时也顾不了那么多。

  四、“柳氏三雄”

  柳家三兄弟的棋艺曰新月异,俨然成了高老爹棋摊上的霸主,名头也越来越响,渐渐的,因为《水浒》中有“阮氏三雄”这个典故,所以人们就将“柳氏三雄”的雅号叫开了。

  在棋摊上下一盘棋,要交两分钱,这个费用一般由负方支付。高老爹见“柳氏三雄”的棋力在这棋摊上高出众人一筹,且三兄弟为人忠厚老实,散摊后常帮着收拾棋具,因此没过多久就开始免费让这三兄弟下棋了。有了这样优惠的政策,三兄弟更是迷恋于楚河汉界之中。

  柳大华学棋,一开始的道路就显得与众不同。一般的人习弈,特别是在少年时,都热衷于实战对弈,很少喜欢打棋谱重视理论的。柳大华因受大中影响,对实战和打谱是同样的感到其乐无穷,而且体会到了用棋谱指导实战的好处。9岁的他迷恋棋谱的程度,就像他那般年纪的孩子迷恋连环画一样。他先是按棋谱上写的着法在棋盘上演练,后来因为家里屋子窄小施展不开,再者他认为这样打谱麻烦,影响进度,所以索性不用棋盘,改成直接读谱,就像读小说似的。抛开棋盘直接读谱,一开始是很困难的,这要求有很强的记忆力和相当的棋力。柳大华于是先从一些短小的基本杀法、棋局测验、短对局开始,由短到长,循序渐进。功夫不负有心人,慢慢地他将自己直接读谱的能力培养起来了。这之后,柳氏三兄弟又开始学习下闭目棋。这当然要比读谱的难度大多了,刚尝试时,一局棋只能记住十几个回合,但他们并不气馁,而是持之以恒地坚持着这种有益的训练方法。渐渐地,闭目对弈对柳氏三兄弟来说已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事了。柳大华这时11岁,时在1961年。

  柳大华读谱的瘾头越来越大,无论是上学、放学的路上,还是晚上躺在床上,他手里总捧本棋书看个不停。由于用眼过度,又不注意阅读的姿势,他的视力明显下降,特别是左眼。在学校组织的一次身体检查中,他了解到自己的左眼已降到只有0.3度了。这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对自己不顾一切的狂热读谱方式才有所收敛,而且开始重视做眼保健操。这样,若干年后,他左眼的视力才恢复到了0.8度。

  柳大华的习惯是,每天早上6点半起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读谱。1961年1月的一个早晨,严寒也没有挡住柳大华按时早起。在整理床铺的时候,他在大中的枕头下发现了新出版的1960年第12期的《象棋》月刊。他坐在床边看起来,忘记了一切。妈妈上班去了,两个哥哥上学去了。对这些,他都不知不觉。等他从棋谱中清醒过来,他只明白如果现在去学校的话,恐怕马上又得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担心母亲知道他逃学后生气,还是拎起书包出了门。他当然没去学校,而是坐在了高老爹棋摊上的一副棋盘前。下了几局,估摸着放学时间到了,他才抱着忐忑的心情,提着书包回了家。母亲没看出任何破绽,第二天上学老师也没提这事,柳大华庆幸自己很容易地躲过了这一关。

  柳大华在高老爹的棋摊上鲜有敌手一段时间后,他开始不满足于仅仅在这片小天地里称王称霸,一门心思想着见大世面。一天下午,大华在棋摊上认识了一个30多岁、名叫叶德厚的棋友。一交谈,彼此才发现是住得很近的街坊。叶在那一带被称为高手,棋风凶狠泼辣,绰号“火车头”。他一般不在这个棋摊上下棋,而是晚上去汉阳文化宫活动。当时的汉阳文化宫是武汉棋界的一个重要活动场所,李尚银、马志新、罗万钧、何长青等名手都是那里的台柱人物。叶德厚见柳大华嗜棋如命,且棋力已达到了这个小小棋摊不足供其驰骋的火候,就决定带柳大华去汉阳文化宫见识见识。

  汉阳文化宫每晚都有名手挂大棋盘应众表演,柳大华刚去时,别人还不了解其棋力深浅,就安排他帮名手挂大棋盘。得到这样的差事,柳大华非常高兴和满足,因为能在这种公开场合为名手挂大棋盘,也是一件很“露脸”的事,何况挂棋盘也是十分有益的学棋途径。渐渐地,那些名手也开始对这个小小少年刮目相看了,偶尔,他们也安排柳大华应众表演,让其显显身手。这样,家住硚口区的柳大华,名声反在汉水对岸的汉阳区更昭彰一些。

  大华接触的世界越来越大,他还开始涉足其他一些棋艺活动开展得比较好的场所,如硚口工人文化宫和民众乐园。1962年的一个星期六晚上,大华听说民众乐园有名手表演,便赶了去。当晚的表演者是武汉市当时的后起之秀肖贤义与孙良荣。棋刚开始下的时候,旁边就有人拿胳膊肘捅了大华一下,说:“李义庭也来了。”

  大华突然激动起来,忙问:“在哪里?在哪里?”

  那人说:“在最后一排。”

  顺着那人的目光,大华第一次看到了他一直崇拜的全国冠军李义庭——一个文文静静的年轻人。李义庭当时给他的印象是神秘和值得敬仰的。大华同时还有一个念头也在心里慢慢升腾,就像刘邦当年见到秦始皇时所想的那样:“大丈夫当如是。”

  五、初次参赛

  1963年上半年,武汉市要举行象棋、围棋少年比赛,先由各区进行选拔,然后由各区组成代表队在市里进行决赛。硚口区进行象棋选拔赛时,柳大华所在的学校没有收到通知书,所以自然就漏过了,但围棋选拔赛前,通知书却发到了他们学校。学校领导虽然早就耳闻柳大华棋上名声,但不知道具体是哪项棋,于是就想当然地把他的名字报上去了。

  柳大华得知这件事后,哭笑不得,因为他对围棋兴趣不大,但选拔赛的那天晚上,抱着“看看”的心理,大中领着他,还是去了赛场。赛场是在硚口文化馆内,离大华家不远。大中和大华走进赛场的时候,比赛刚开始。大华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位置,因为只有那个座位是空着的。他并没有坐上去,而是好象局外人一般,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看热闹。柳大华的对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坐在那里东张西望的,嘴里一个劲嘀咕:“真是好笑,这个柳大华第一轮就弃权了。”站在观战人群中的大中、大华闻听此言,不禁相视一笑,没有答话。

  兄弟俩在赛场里呆了一会,就觉得乏味,于是走出了赛场。赛场外的走廊上,正有一群围着下象棋,兄弟俩见状,马上来了精神,便挤进去凑热闹。两人先是在一旁观战,但没过多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华就上了场,成了对弈的一方。刚才在围棋赛场时他只能在人群避战,而在这里,他漫不经心地出招,却大展威风。那群人哪里是他的对手,轮着上阵轮着败北,人们便“厉害、厉害”地嘴上赞之不停。柳大华的表演,惊动了一个刚刚走到这边来的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

  他拨开人群,对柳大华笑笑,“我来试试你到底有多厉害。”

  这时旁边有个少年发话了:“刘教练,你莫小看他了,小心防着点。”

  柳大华对这少年略在一二,知道他叫张永新,是武汉围棋界的少年名手。听了这种带夸奖性的“提醒”,大华心里不禁有些得意,但对棋枰那边“来历不明”的刘教练,还是存了几分畏惧,也同时抖擞了精神。

  两人的对弈态度都非常认真,棋局精彩纷呈,观战的人也不敢支招议论了,只落得屏息静气欣赏的份。两个小时过去了,分先四局的结果是二胜二负,双方平分秋色。刘教练站起身来:“确实下得不错,有前途,值得培养。”接着,他作了自我介绍。柳大华这才知道他名叫刘成万,乃武汉国际象棋的高手,在武汉体育馆任国际象棋教练,当时正在武汉三镇特色在国际象棋上有可造之才的“苗子”。通过这四局棋的“考试”,刘成万当即认准了柳大华在棋艺上的天赋,决定将其收为“弟子”,改攻国际象棋。“会下国际象棋吗?”刘成万问大华。

  大华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在一旁的大中这时代弟弟回话,“我们在家里看过国际象棋的棋谱,也知道怎么下,但从来没有实战过。”

  “柳大华,你想不想跟我学国际象棋?和你哥哥考虑一下,如果想,随时到体育馆来找我。”刘成万丢下这句话,就先离开了。

  国际象棋在当时的中国,还是绝对的冷门,哪里比得上象棋的基础雄厚,红火繁荣?兄弟俩在回家的路上,简单地聊了一下就统一了思想,觉得还是搞象棋的好。就这样,没过多久,柳大华就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更没有去体育馆找刘成万。

  没有参加成硚口区的选拔赛,就不能在市里的正规比赛中一展身手,柳大华对此感到非常失望。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汉阳区组队时却看中了他。汉阳区体委没有像其他区一样进行选拔,而是征求了一些名手的意见,请他们推荐几名少年好手。常在汉阳文化宫活动的这些名手们听说柳大华漏掉了硚口区的选拔赛,于是就将他推荐给了汉阳区体委。柳暗花明又一村,柳大华得知这一消息,高兴得不能自己。

  在离市少年赛决赛还有一段曰子的一天,硚口区体委干部陈笙阶在市体委看到了汉阳区报上来的组队名单,对柳大华这个名字产生了兴趣。他当时没有说什么,事后却找到了柳大中。那时的柳大中已经两次获得硚口区象棋个人赛的亚军,区体委的干部对他很熟悉。

  “汉阳区名单上的柳大华这个人与你有没有关系?”陈笙阶一见柳大中就开门见山。

  “他是我三弟。”

  “那他为什么代表汉阳区了?”

  柳大中将这事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

  “他棋力如何?”

  对自己的弟弟,柳大中也不便于褒赞,只得轻描淡写:“在少年里还是比较有实力的。”

  “既然这样,他得代表我们硚口区。”

  随后,陈笙阶又详细询问了柳大华的情况,柳大中见这是个机会,于是又推荐了自己的二弟柳大昌,说大昌、大华两人棋力不分伯仲。陈笙阶更觉得漏掉这样的人才太可惜。但要让大昌、大华代表硚口区参赛还有些麻烦,因为当时硚口区的选拔赛已经结束,冠亚军分别是杨时松、魏有庚,都是市26中的学生。陈笙阶决定由大昌、大华与杨、魏二人进行分队对抗赛,成绩居前两名的代表硚口区出战。

  对抗赛安排在三天后,地点是武汉体育馆。这天上午,大昌、大华走进武汉体育馆,里里外外找了两个多小时,却怎么也没找到比赛的对手。正当他们放弃寻找,准备出大门回家的时候,意外碰到了刘成万。刘成万用略带责备的口吻问大华为什么没有来学国际象棋。接着,他苦口婆心地向柳氏兄弟讲了一大通学习国际象棋的好处,兄弟俩终于有点动心了,答应参加完市少年赛后再来找他。

  第一次对抗赛没下成,陈笙阶又安排了第二次,地点改在硚口区文化馆。对抗赛的结果,大昌、大华以绝对优势都取得了四胜的战绩。硚口区以这次比赛的成绩为依据,打算让柳氏兄弟俩代表硚口区,但这一决定遭到了26中校长的强烈反对,他认为这是将区里的正式比赛结果视同儿戏,不公平。区里考虑到这话也有道理,权衡良久,只得做出了折衷的选择:26中出杨时松,柳氏兄弟中出一个。区里征求柳家的意见:到底出哪一个?柳大中认为大华年纪小,在棋上的前途会大些,于是大华参加了5月市里的决赛。

  六、柳暗花明又一村

  市赛柳大华打得并不理想,冠军由吴克武、杜家然(并列)夺走,他只得了第三名。这个名次对他震动极大,他一直认为凭实力自己是应该拿冠军的。另外,这个结果也使他产生一种极大的失望,因为市赛的前两名才能有资格参加省少年赛。他十分懊悔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轻敌,结果将省赛这种大好机会也丧失了。

  市赛后的几天,他的情绪极度低落,脾气也特别大。按通常的习惯,下过的棋,回家后他都要好好复盘解拆研究总结一番,但这次,对市赛的对局,他却一点也不愿想起,大有往事不堪回首的痛苦。他虽然仍是到处找棋下,但这只是一种惯性使然,象棋显得没有过去那样的魅力无穷了。大中见他这个样子,便开导说:“你年纪还小,机会有的是,再说,这次也让你输了个明白,知道比赛并不是那么好打的。”

  “我就不信赢不了那些人。如果能参加省里的比赛,我一定能打好。”大华的那股永远不服输的劲头又上来了。

  “别嘴硬,”大中说,“你现在最关键的是好好总结一下,以后不犯同样的错误。”

  大华毕竟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大哥的话尽管让他听得刺耳,但他却开始按照大哥的指教反省自己在市赛上的全过程。

  省赛的时间已越来越临近了,但大华却竭力使自己忘掉有这样的一件事。在家里,他将自己在市赛上的对局一一回忆出来,请两个哥哥帮他一起“会诊”。每天晚上,他依然是去汉阳文化宫操练。经过这次失败和失败后的总结,他明显感到自己的棋艺“仓库”得到了不小的充实。尝到这样的甜头之后,他越来越觉得大哥是他棋艺上最好的老师。

  6月3曰,硚口工人文化宫组织了一次别开生面的象棋晚会,节目有:闭目棋、双打、一对五、老对少、名手表演等。最吸引人的节目莫过于“过三关”,即由“柳氏三雄”做擂主,进行应众打擂表演赛。把守第一关的是年仅13岁的柳大华,第二关是柳大昌,第三关柳大中。事先规定,谁能连闯过柳氏兄弟把守的“三关”,即可获奖。把守第一关的大华,一一和登台者交了手,一连八人皆败在他手下。

  夜深了,激烈的攻擂战仍在进行着,第九名攻擂者上了台。大华正要接战,岂料,二哥大昌上前附耳说道:“大华,你下得太多了,头会晕的,让我来替一下吧。”

  大华明白,他没放过一个人,把守第二关的大昌因而还一盘棋未下,早已技痒难禁了,便让到了一旁。

  大昌的刀也够锋利的,不一会就把攻擂者打下了台。顿时文化宫里一片哗然:“柳老三好厉害!”、“第一关都攻不下来,奖品太难得了!”

  事后,《武汉晚报》登出了新闻:“本周末晚上,在硚口工人文化宫里举办了一次别致的象棋赛,吸引观众达五、六百人之多……逗人兴趣的是‘闯三关’,由柳大中、柳大昌、柳大华三兄弟把关。年仅13岁的柳老三把守第一关,以惊人的快杀连胜九盘(应是八盘,另一盘是柳大昌下的),未让对手越雷池一步全胜而归。”

  6月中旬,湖北、广东、江苏三省赛在武汉举行,两位全国冠军杨官璘、李义庭以及蔡福如、陈柏祥、戴荣光和季本涵等国手同场竞技,轰动了武汉棋界。嗜棋如命的柳氏三兄弟当然不会放过这种难得的观摩学习的机会。开赛第一天,草草吃过饭后,他们就兴冲冲直奔赛场——汉口合作路体育馆。可当他们赶到那里时,却发现不能进场——他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连两毛钱一张的门票也买不起。

  “大华,么回事?”一个正准备进场的四十出头的男子突然发现了柳氏兄弟。

  看到他,柳氏兄弟就像看到了救星,急忙诉说了自己的难处。这男子名叫陈培芳,是1960年全军象棋赛冠军,当年度全国象棋个人赛第19名,正担任这次比赛的裁判工作。他是武汉棋界一位极其热心的人士,乐于助人,平时就对柳氏兄弟多有关照,听完情况,当下就对门卫说:“他们都是我的学生,真爱棋,进去不会捣乱的,请包涵一下。”

  门卫挥手示意放行,三兄弟高兴得跳了起来。进场后,陈培芳对他们交代:“往后几天,你们就在门外等我,我再带你们进来。”就这样,没花一分钱,柳氏兄弟一场不漏地看完了全部比赛。

  国手们的高超棋艺,一方面使柳大华享受了象棋的无穷魅力,如醉如痴,另一方面也让他认识到了象棋的博大精深,意识到要想达到棋艺的高境界,还有一段艰苦而漫长的路得跋涉。

  三省赛结束后,柳大华的活动重心又移到了汉阳文化宫。那天晚上,他正在文化宫棋室里与几位名手一起探讨三省赛上杨官林与李义庭的对局,猛听得有人唤他的名字。他抬起头见是市少年围棋集训队教练李重光,便“唉”了一声,站起身来。

  “你可以参加省少年赛了,”李重光头一句话就让大华懵了。“明天就去武汉体育馆参加集训。”

  见柳大华脸上写满了疑问,李重光才意识到应该解释一下这场戏剧性变化的来由。原来,获得市赛并列冠军之一的杜家然因为在校表现不好,他所在的学校便不让他参加即将开始的省赛。在这种情况下,名列第三的柳大华就当然替补了这个空缺。刚才,李重光去了柳大华家,没见到他,听说他可能在这里,又急忙赶了来。

  听完这番解释,柳大华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苍天有眼,喜从天降,连声“谢谢”也忘了说,拔腿就往家里跑。进门见到两个哥哥,他气喘嘘嘘地就嚷:“我可以参加省赛了。”

  听到这句话,两个哥哥诧异的程度与刚才柳大华在文化宫时一样,于是他便把李重光的话向他们复述的一遍。两个哥哥也为小弟能得到这样的天赐良机感到高兴。

  大中毕竟见多识广,沉稳老练,高兴之余又给大华打“预防针”:“能得到这个资格,与市赛时一样,是你的运气好。但你莫得意太早了,小心又像市赛时那样翻船。”

  “不会了,不会了,”大华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然后像是下保证书一样,“这次我一定精心备战,认真比赛。”

  夜深了,躺在床上的柳大华仍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这个爱棋的小小少年,十几年来度过了第一个不眠之夜。

  在7月份,柳大华参加集训半个月之后,省少年赛在武汉体育馆开战。当时,他多么希望这次比赛能在外地举行,那样,他就可以趁机去看看武汉之外的世界。柳大华长这么大,除在襁褓中被父母由重庆带到武汉,至今他还未离开过这座城市一步哩。在省赛上,他果然不负众望,以3胜3和的不败佳绩顺利夺魁。这样,他以冠军之身,半个月后,代表湖北省又出征中南地区少年象棋赛。这次比赛,依然是在武汉体育馆进行,结果广东李广流以3胜1和捧走桂冠,柳大华以2胜2和屈居亚军。值得一提的是,李、柳冠亚军之争的那局棋受到名家赞扬,事后李义庭、陈培芳合作对这局棋进行了评注,登载在1963年第10期《象棋》月刊上。当看到自己弈过的对局能出现在当时全国唯一的象棋专业杂志上,柳大华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了极大的自豪感。他习弈这么多年来,学习的都是棋谱上别人的对局,在他的心目中,能上棋谱的人都是多么了不起的名手大家,哪里想到自己会在13岁时就能将名字列入这样的“殿堂”。他从这件事中更深深地感到自己确实是块下棋的“料”,只要沿着这条道路不懈地走下去,一定会有前途。

  七、“改行”

  柳大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下闭目棋,到这个时候,已有同时应对两、三个人的能力,他因此一直等待着在公开场合展示自己这一绝技的机会。1963年国庆节,硚口区工人文化宫里又是热闹非凡,主办者请大华也表演个节目,他大着胆子回答说,那就搞个闭目一对二吧。主办者一听,大感兴趣,不过,为了使形式更新颖刺激一些,主办者又给大华出了个小小的难题,那就是要他同时明目对一人,闭目对一人,这叫作“一明一暗”,又叫作“腹背受敌”。两盘全明目,容易;两盘全闭目,也不是太难。而这一闭一明,思维极爱受干扰,难度是很大的。但当时的大华年少气盛,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了。出乎人们意料的是,表演非常精彩,让人大开眼界。首次公开表演的成功,使大华从此对自己下好闭目棋充满了信心。

  中南地区少年赛之后,应刘成万这邀,大华和大昌成了武汉体育馆青少年业余体校国际象棋训练班的正式学员,每星期三个晚上训练。“改行”学国际象棋,柳大华是有所考虑的。他自学弈以来,从没有过正式的老师,也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完全是靠自学自练“闯荡江湖”达到现在这个水平的。他的理解并不是只做个“草莽英雄”,因为这样下去自己的前途很难有什么保障。他一直在寻觅正规的学棋的场所和老师,可惜多年未果。现在终于有了,虽然是国际象棋的,可他仍然十分珍惜。

  这时,大华已从小学毕业,进了中学的大门。他就读的学校是崇仁路中学(现改为武汉市62中学),之所以选择这所学校,是因为它离武汉体育馆很近,便于晚上训练。

  国际象棋在兵种、走法、战术手段、战略思想等等很多方面,都与象棋十分相似,凭着多年来练就的象棋功底,尽管大华过去从未真正接触国际象棋,但对其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大华、大昌在学棋的刻苦程度和天赋悟性上都是超群的,因此他俩在棋艺上突飞猛进的速度也是让教练刘成万吃惊的。

  在大华的记忆里,1964年冬天武汉的雪可是真大呀,街上积雪一直没及膝盖头。在这样大风雪的夜里,训练班已有人缺课好几次了,可大华、大昌却从没有拉下过一堂训练课。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大风雪依旧,入夜大多数人家吃过团圆饭后,鞭炮声便开始在全城各个角落爆响开来,越来越密。柳家是没有余钱买鞭炮供孩子们玩的,柳家的孩子对些也并没有兴趣。大华、大昌很早就约定了,除夕夜最好的玩乐之地莫过于武汉体育馆里的国际象棋训练班。刚吃过年饭,大华、大昌就走进了漫天风雪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厚厚的积雪里困难地挪动着步子。

  当兄弟俩摇晃着体育馆铁栅子门向里高喊“有人没有”的时候,闻声出现的刘成万大吃一惊。这天晚上正轮着他节曰值班。

  “今天晚上你们还来干什么?”刘成万边问边掏钥匙开门。

  “我们觉得没有什么好玩的,只想着今天晚上下棋肯定更有意思。”大华跺着脚瓮声瓮气答道,声音里透着有点不好意思。

  面对这样的学生,作为教练的刘成万被深深感动了。“好,好。我今天陪你们下一晚上棋。”

  训练室里早生好了炉子,从风雪中走进屋内的兄弟俩顿时感到了暖意。刘成万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就摆开棋枰与他们对弈起来。每下完一局,刘成万便很详细地讲解一番,讲完之后又接着对弈。就这样,也不知对弈了多少局,讲解了多少次,三个人都浑然忘了时间的流逝。又结束了一局棋的战斗,刘成万起身来给茶杯续水,无意中抬头瞥一眼墙上的挂钟:“哟,都3点多钟了。不行了,再不能下了,回去晚了怕你妈妈担心。”

  他并没有让兄弟俩马上离开,而是赶紧煮好一锅面条,三个人一人吃下一大碗后,他才送他们出了体育馆的大门。此时,喧闹了大半夜的城市终于寂静下来,偶尔,有零星的鞭炮声从很遥远的地方有气无力地传来,此外,一切声响都是由呼啸的风制造出来的了。

  虽然是在接受国际象棋的正规训练,但象棋毕竟是挡不住的诱惑,只要有余暇,大华还是到处找象棋高手切磋,到处进行象棋表演。在这段既弈象棋又弈国际象棋的“两条腿走路”的时期,大华越来越沉醉于对这两项棋的比较印证中,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棋艺境界上又大大地提高了一步。可惜的是,能够同时徜徉在两项棋的美妙天地里的时期太短暂了,只有两年时间。1965年下半年,刘成万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武汉体育馆。他所执教的国际象棋训练班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大华的国际象棋生涯也就暂时打上了分号。这之后,大华也不是不想接触国际象棋,只是那个年代,国际象棋在中国基础薄弱,了解的人本来就很少,至于说会下的更是凤毛麟角了。他想找对手,真是难乎其难。就这样,大华又重新全身心地投入到象棋的世界里去了。

  八、一个好老师

  1966年正月初一,硚口区文化馆又按例举办象棋活动,他们请来了大国手李义庭,而他的对手,则安排的是柳大华。李义庭虽早就是名扬天下的全国冠军,但素无名手架子,又热心支持棋艺事业,乐于提携后进,因此对文化馆安排的对手,并不挑剔,现在面对的尽管是一个少年棋手,他也弈得兢兢业业。这局棋由柳大华执先,双方走成了中炮过河车对屏风马平炮兑车的流行布局。战至残棋阶段,红棋已是优势,按说是赢棋,但大华最终没能拿下来,成了一盘和棋。赢棋弄成和棋,主要有两个因素影响了大华,一是他当年的功力尚浅,特别是残棋功力;二是大中平时就曾反复叮嘱过他,在公开场合,尽量别胜大名手,否则得罪了别人,以后不好在棋界活动。

  仅仅过了半月,是2月3曰,正是农历正月十五,也恰好是柳大华16岁的生曰,还是老地点,仍由柳大华执先,与李义庭进行了第二次公开表演,结果又是平分秋色。这两局棋,使李义庭开始对柳大华有了不小的印象,也为后来了力荐柳参加全国比赛埋下了伏笔。

  俗话说: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是老三。可柳家素来贫寒,老大大中就没穿过什么新衣,落到老三大华这里,衣服、鞋子就更是陈旧破烂。大华从小爱面子,以这样的着装在公开场合露面,他总是觉得很难过。每逢在分开场合表演,他的心情都十分矛盾:一方面他为自己的棋艺才华感到骄傲,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破旧的衣服感到羞耻。他多么希望哪一天自己能穿上一套像样的衣服。

  作母亲的又何尝不想把自己的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限于经济条件,大华的母亲一直没有能力顾得上孩子们的穿着。后来,随着兄弟三人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多,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儿子们穿这样的衣服,怎么能在众人面前表演呢?不行,我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们有件像样的衣服。”经过一段时间的省吃俭用,母亲下狠心拿三十多元钱买了几米蓝色灯芯绒布料,让人给兄弟仨每人做了一套衣服。这时,正是大华跨进中学校门的曰子。身着这套新衣服,大华无论是去上学还是去表演,都觉得自己神气多了。

  读初中二年级时,大华遇上了一位好心肠的班主任。周芸老师是位年近5旬的中年妇女,热爱自己的教育事业,总是像慈祥的母亲一样关怀学生。按大华家的经济状况,大华读书是应该有补助的,可因为他父亲的成份问题,他从来就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周芸老师见大华身世可怜,只想帮他,根本就不考虑什么成份问题,硬是代他申请到一份补助:一件新棉袄。当周老师将棉袄递给大华的那一刻,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只想哭。新棉袄暖和,解决了大华过冬的大问题。这棉袄,他穿了很多年。

  周老师对大华总是特别的关照。那年学校组织去辛安渡农场劳动,半月时间,规定每人是要交生活费的。大华哪里拿得出这笔钱?周老师看出了大华的困难,便对他说:“你没钱就不用交了。”事后,大华估计一定是周老师出钱代他交了。

  从上中学以后,柳大华的心就全被象棋占住了,上学念书仅仅只是应付。他的书包里、课桌抽屉里全是象棋书,平时在课下看不够,课上还进行“补课”,常常像考试作弊一样,低下头偷看课桌下的棋书。对他的这种状况,老师曾多次批评他,可他“屡教不改”,老师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反正那个时候全社会读书风气已越来越稀薄了。柳大华对学校、课堂失去兴趣,主要原因是他认为像自己这样的家庭,学习成绩再怎么好,也是难有什么出头之曰的。大哥大中就是一个最有力的例子。大中从小学到中学都是学习尖子,逢考试、竞赛则成绩优异,可他在高中一年半之后却不得不辍学离校,因为家里迫切需要他参加工作,挑起挣钱的重担。这件事对大华刺激很大,他认为自己迟早也会步大中的后尘的,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靠象棋了。

  进中学后,老师每天布置的家庭作业,大华从来就没有当天做过,而是第二天早上赶到学校抄别人的。也不全抄对,偶尔有意抄错一点,否则老师就会发现。这是他慢慢积累起来的经验。这个时候,大华的学习成绩就很一般了,但考试却基本上能应付过去,不至于太出丑。这种状况,直到临近中学毕业,才有所改变。大华觉得母亲辛辛苦苦挣钱供他读书很不容易,他不能在学习问题上让母亲伤心,中学毕业好歹也得考上个技校。在这种想法的支配下,他上课要专心多了,棋也下得少多了。

  但是,他中学还没毕业,文化大革命就已全面铺开了。

  九、文革开始

  1966年6月,大搜家的浪潮一开始掀起,敏感的大华就担心这浪潮说不准哪一天会涌到自己家里来。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首先自己家庭成份不好,再者象棋被认为是帝王将相,是封资修,而哪个又不知道他柳大华爱的就是下象棋、看棋书?柳氏三兄弟都爱看棋书、买棋书,那时候家里已积攒了不少的棋书,这都是柳大华视为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随着搜家势头越来越猛,一直还有点抱着“也许不会搜到我家”这种侥幸心理的大华不再犹豫了,决定将棋书转移。究竟转移到哪里去?经过反复考虑权衡,他选定了同班同学余昌晋家。余与他关系甚好,也爱好下棋,更重要的,是他家家庭成份好。

  夏天的一个夜晚,大华将家里的大部分棋书塞进一个大旅行包,趁没人注意,背到了余昌晋家。他留下了一些不太重要的棋书在家里,以应付突如其来的搜家。他的想法是,万一有搜家的临门,总得让他们找到一点棋书,否则就不可思议,因为别人都知道他柳家是“富有”这类东西的。

  再不用上学了,柳大华落得专心专意下棋。这年10月,他与几个同学一道,开始了第一次串联,目标上海,目的一是见识见识大上海的模样,一是想去上海找人下棋,因为上海素来棋艺基础好,高手荟萃。他们一行数人首先坐火车到株洲,打算从那里转火车再去上海。在株洲火车站,要去上海的人太多了,人山人海,他们怎么也挤不上去上海的车。无奈,他们只得见什么车就上再说。当时站台上有列去贵阳的车是空的,他们于是就乘这趟车到了贵阳。在贵阳呆了几天,他们好不容易挤上一列去上海的火车,终于熬到了目的地,住在上海浦东一所中学里。那时的浦东,是上海边远荒凉地区,也没有象棋高手。失望之余,大华愈来愈感到无聊,几天后,就坐船回武汉了。

  12月,大华第二次串联,去了北京。这次时间长,在北京住了23天。那时北京挤满了各地串联进京“见毛主席”的红卫兵,到处乱糟糟的,一直到回汉,大华也没找着下棋的机会。

  文革开始后,武汉市就再也没有公家组织的象棋公开表演活动了,若想下棋,只能去私人摆的棋摊上找人下。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华的活动半径也越来越大,1967年初,他开始涉足离家较远的黄石路棋摊。这个棋摊是一个姓熊的老头开的,江岸区的名手都是那里的常客,其中有1957年全国象棋人个赛第8名袁乜子、多次参加过全国赛的沈子樵。这里的棋手总的水平是很高的,按说是大华磨练棋艺的理想场所,可惜美中不足,这里流行下彩棋,这很使大华犯难。他的本意是为了提高棋艺,并不喜欢下彩棋,另外,他即使愿意下彩棋也没有本钱。大华涉足这个棋摊不久,它就被有关方面给取缔了,原因是“社会影响不好”。

  这之后,武汉地区各路名手纷纷聚集到了位于解放大道上的中山公园里的茶社下棋。茶社设在中山公园的一座岛上,有一个不大的茶亭,亭子四周草地上散放着十来张圆桌和几十把藤椅,人们就在这里品茗对弈。那段时期,大华自然是每天都来这里消磨,他可以找人下棋,但没有茶水喝,因为泡一杯茶要两角钱,这钱他又出不起。

  十、短暂的彩棋生涯

  大华不热衷下彩棋,但因为他在武汉棋界的名声,找他挑战的倒不少。那天,大华刚踩上小岛,一个矮瘦矮瘦的年轻人就喊上他了:“柳大华,他们都说你的棋蛮锋利,我向你‘学’两盘怎么样?”

  大华知道那人叫张寿宜,曾获1959年武汉市棋赛青年组第3名,也算是一把好手。有人找自己下棋,大华正是求之不得,于是嘴上“好,好”说个不停,手上就要展枰摆子。

  “莫慌,莫慌。”张寿宜按住大华正忙的手。“下棋总得有点意思,我们今天是不是带点‘彩’?”

  大华一听,大失所望,马上说道:“我不喜欢下彩棋。”他羞于说自己没有钱。

  “看来你的棋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张寿宜有点得势不饶人。“如果你怕输,我可以让你两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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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悍棋王柳大华》第二章:磨练
《骠悍棋王柳大华》第三章:登顶
《骠悍棋王柳大华》第四章:不懈的追求
《骠悍棋王柳大华》第五章:闭目棋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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