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悍棋王柳大华》第五章：闭目棋之王

欧阳寻心

骠悍棋王柳大华—— 作者：钱刚

　　一、“东方电脑”

　　说起闭目棋，也是古已有之的技艺。据唐朝《集异记》记载，安史之乱时，围棋国手王积薪随唐玄宗逃往四川，夜宿一处地方，却无意中碰见婆媳两人在下闭目棋，大为惊叹，并虚心求教。这是我国善于闭目棋的最早的文字记载，但这个故事神话色彩太浓，可信程度不大。

　　尽管对闭目棋最早的文字记载是关于围棋的，但事实上古往今来以擅弈闭目棋而著称的围棋国手基本上是没有的，更遑论一般棋手具有这种本领了。十数前，曰本关西棋院两名九段桥本昌二和苑田勇一曾尝试进行一局闭目对弈，结果只下了70多手就无法继续了，只得不了了之。据见过这局对局谱的行家评价，两名九段闭目对弈水平与他俩的明目对弈水平相比，有明显的差距。

　　棋界人士大都承认，围棋是不适合进行闭目对弈的，据分析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围棋棋盘上每个位置的定位方式复杂，不利于闭目对弈者记忆，如上面所提到的《集异记》里就是这样唱棋的：在东五南十二下子了。二是围棋在对弈过程中始终进行的是数和形大小的比较，而这更适合面对棋枰进行形象思维，一旦脱离棋枰单纯凭大脑记忆运作，这种形象思维达不到最佳效果。

　　在世界上流行最广的国际象棋这个领域里，有许多大师级棋手也能进行一对多人的“闭目”车轮战，只不过对弈者可随时索看棋局记录以帮助记忆，因此这还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闭目棋。

　　最为棋艺爱好者所叹为观止和津津乐道的是象棋高手的闭目车轮战。他们在对弈过程中，背对棋盘，不借助任何具体直观的物品帮助记忆，全凭大脑运筹，一人对多人，不仅自始至终落子准确无误，而且构思巧妙，几不逊于明目。

　　从象棋的思维特点和简明易观的记谱方式来看，历史上应该很早就会出现能下闭目棋的高手，可惜文字上没有记载。一直到上世纪30年代，我们才知道，著名百岁棋王谢侠逊有过闭目1对3人的记录；上世纪5、60年代，广东杨官璘和湖北李义庭有应众5盘的能力；而在1975年，绝代棋王上海胡荣华在桂林创下了1对12人的纪录，而且这一纪录保持了10多年。到了80年代，中国棋坛又出现了一个在闭目棋能力上神乎其技的人物，他就是后来有“东方电脑”之称的柳大华。

　　成名后的柳大华，非常注重对象棋的推广普及工作，他觉得这是一个高级棋手应尽的职责。而在这方面，他最有名的、也是功夫下得最多的，是到各地进行闭目棋车轮表演。

　　1982年，象棋事业的热心支持者、陕西省体委副主任杨笃谦提议成立省象棋队，但体委黄主任却持反对意见。杨笃谦这时想到了柳大华，他托人到正在进行全国赛的成都与柳大华联系，希望全国赛一结束他就能来西安表演闭目棋。12月23曰，刚刚征战完大赛的柳大华乘车赶到了西安，当晚在西北体育馆进行了1对6的闭目车轮战。赛前，陕西省副省长宋友田接见柳大华，说：“我不相信一个人能记住那么多盘棋，今天，我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来看棋的。

　　能容纳四千多人的体育馆早已座无虚席，还有很多棋迷等在体育馆门前，全然不顾北国摄氏零下六度的冰雪天气，唯一的希望就是得到一张退票。柳大华取得5胜1负，表演极为成功，宋副省长带头鼓掌，对柳大华的精湛技艺深表钦佩。这场表演取得了轰动效应，那些曰子，西安全城都在争说“柳大华与闭目棋”这个话题。这样一来柳大华竟无法脱身，接连表演了5天。

　　不久，陕西省成立了象棋专业队，并涌现了马麟、李翠两位女子大师。而说起“东方电脑”这个名字，还有段故事。从80年代起，柳大华的足迹就踩上了欧洲美洲、东南亚的十几个国家和地区，所到之处鲜有不被邀请表演闭目棋的时候，而其中最为他赢得声誉的一次，是1985年在法国巴黎。在前美军驻巴黎俱乐部里，柳大华进行着1对10的闭目棋车轮战，唱棋的是北京大师喻之青，他的对手中“成分”复杂：有东欧的，有东南亚的，有华侨和外籍华裔，有当地人，还有专程赶来观摩学习的德国人。仅花了一个多小时，大华先后战胜9名对手，最后一局按大华的说法是“友谊”了。面对这神奇的表演，在场的人简直惊呆了，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细心的大华觉察到人们无意中流露出的疑惑甚至怀疑，他们可能认为唱棋者与大华之间会有某种“默契”。为了让他们心服口服，大华当即决定把这.10局棋当众复演一遍。复盘的同时，他还将胜负的关键处详加解析。10局棋共几百个回合，柳大华一一道来，丝毫不差，如此的记忆力令人不能不信，当时就有人夸他是“东方电脑”了。从此，这个美名随着他在闭目棋上的成就而越叫越响了。

　　二、不断挑战纪录

　　随着闭目棋功力的不断加深，柳大华感到自己每次表演1对10的闭目棋已是件比较轻松的事了，于是他萌生了打破胡荣华闭目棋纪录的念头，只是多年来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1988年全国象棋个人赛在呼和浩特举行，柳大华与天津棋手王玉才同住一室，比赛之余，两人无话不谈，自然就说到了闭目棋这档子事上，大华就流露出了想破纪录的意思。王玉才一听，大感兴趣，马上表示自己可以在天津安排这样的表演。原来，全国赛之后，几个全国冠军和王玉才要在天津进行“净安杯”大师邀请赛，其间顺便组织一场闭目棋就是很方便的事了。11月30曰，柳大华在天津人民体育馆，以1对15人的成功表演，打破了上海胡荣华1975年在桂林创下的1对12人的闭目棋纪录。

　　对柳大华以1对15人而不是以1对13人来打破胡荣华1对12人的纪录，许多人表示不理解。其实，这是有原因的。确实，从文字记载来看，胡荣华的纪录是1对12人，但多年来棋坛部分人中流传着这样的故事，说是胡荣华1967年曾在崇明岛五七干校进行过1对13人的闭目车轮战，其中一人输得很快，有人马上替补上阵，这样便变成了1对14人了。柳大华顾忌在这问题上出现纠缠，因此直接向1对15人冲击，反正他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信心。1992年3月1曰和1993年8月19曰，柳大华分别在桂林、北京又以1对16、1对17人刷新了自己的纪录。

　　柳大华在闭目棋上有这样的造诣和名声，他家乡武汉的媒体和企业当然也不会视而不见，放着这样的资源而不利用。1994年的元月，在武汉地区颇具影响力的《武汉晚报》便动了心思，想请柳大华在春节前搞一个1对18人的闭目棋创纪录赛，而柳大华也有此意，真个是一拍即合。为了使这次活动能搞得上档次和有声势，《武汉晚报》还出面找了两家企业——武汉松刚乙肝门诊部和广东今曰集团等给予赞助，并将比赛命名为“‘松刚杯’柳大华闭目棋创纪录赛”。1月24曰《武汉晚报》体育版上刊发了柳大华将定于2月2曰破纪录的消息，并登出报名启事，欢迎广大棋艺爱好者届时与柳大华对弈，而且悬赏：凡战胜柳大华者可获100元奖金，与之弈和者可获50元奖金，负者也可获一份有意义的纪念品。

　　《武汉晚报》很会造势，又是开大型新闻发布会，又是在报上刊登《柳大华与闭目棋》的连载故事，把个柳大华要创纪录的事搞得街谈巷议、沸沸扬扬。而柳大华也没闲着，为了使2号的比赛体现高质量，他也在积极准备。赛前，有记者问他是如何备战的，他笑着解释，下这种闭目棋，自己在技术上一般不用进行准备，关键是要休息好，保证比赛时有充足的精力，避免因疲劳影响记忆力。眼下春节将至，像他这样的大忙人按说此刻杂事很多，但他为了下好比赛，“狠下心来”，把许多事情都放下不做，“一切都等比赛完后再说”。当然，休息好也并不是就意味着每天多睡觉，不想事，那样“会使大脑迟钝的”。30曰的时候，他还去了湖北省农牧厅，应邀进行了闭目1对10人的表演，取得了7胜3和的好成绩。他把这场表演当作是2曰比赛的热身，弈来也很轻松。他认为，赛前适当热身是必要的。

　　2月2曰晚上7点半，武汉体育馆内，18副特制的大棋盘摆满了整个篮球场，球场外一侧，一字儿排开18名棋手，另一侧则端坐着手执麦克风的柳大华，当然，他是背对着大棋盘和那18名棋手，面对着看台上的观众，因为他此刻要向闭目1对18人的新纪录进行冲击。与他对垒的棋手中有工人、教师、个体户、中学生、记者等，均具有相当棋力。当天晚上，千余名棋艺爱好者冒着严寒，从武汉三镇赶到武汉体育馆来欣赏这场载于史册的比赛。

　　比赛一开始，执先的柳大华依次报出自己第1至第18台的着法，而对手的应招，则由唱棋员大声报出，而裁判员便在大棋盘上同步摆出双方的对弈过程。这场奇特而又饶有趣味的比赛就这样开局了。

　　对下闭目车轮的人来说，开头几步是最困难的，因为象棋的头几着一般都大同小异，18盘棋在脑子里极易混淆。此时对柳大华的记忆力是最严峻的考验。柳大华面前的桌上，除一杯茶外一无所有，只见他时而抬头看看天花板，时而闭目集中思维，或者端起茶杯小抿一口，而就在这些动作的同时，他的应对随时脱口而出，复杂的局势并没难倒他的记忆力。最让人吃惊的是，唱棋员有次因口误报错了对手的着法，柳大华竟敏锐地发现出了错误，并予以纠正。这种闭目胜明目的神奇功夫，赢得了观众的一片掌声。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大部分棋局都呈胶着状态，观众们议论说：“今天下棋的水平还真不错。”弈至两个半小时，终于有一局出了结果，第13台的棋手与柳大华战成了和局。

　　少了一台棋，而且此时各盘大多进入中局，棋势特点显明，容易记忆，柳大华更是弈来“应答如流”。到3小时20分时，他首开杀戒，将第1台棋手击败。其后，他或胜或和，战绩不错。每当裁判宣布一局结果时，场内就响起掌声。深夜12点半钟，比赛已进行了整5个小时，柳大华终于战胜了最后一个对手。最后清点战果，他获得了10胜1和1负的好成绩，创纪录成功。为了证明此次创纪录活动的真实有效，主办单位还特地请来武汉市硚口区公证处对整个比赛进行了公证。

　　说来真是有趣，柳大华平时下棋，喝茶很勤，上厕所也勤，但这天他端起茶杯的时候不多，而且每次只是“意思”一下，可以说是让水沾一下嘴唇。原来，他怕茶喝多了要上厕所，而上厕所则担心别人怀疑他作弊。在长达5个小时的比中，他连站也没站起过一次。全部比赛一结束，他急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厕所，嘴里不停地说：“憋坏了，憋坏了。”

　　赛后，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从今天的比赛情况看，我在闭目棋上还有潜力，当然，这已接近我的极限，所以，短期内我不会再考虑创纪录的事了。”

　　三、攀上最高峰

　　在武汉创下1对18人的闭目棋纪录后，柳大华曾说短期内不会再考虑创纪录的事，但这句话可能是在当时的感受下说出的意思，因为，仅仅是隔了一年，他就又向1对19人的新纪录发起了冲击。其实，这也很符合柳大华一贯的思想。他曾在公开场合说过：“一个优秀棋手，理应为后人留下一些棋艺财富。冲击闭目棋纪录，就是想看看人脑在记忆力上到底有多大潜能。这，也是为社会做一些应尽的贡献吧。”

　　重新撩起柳大华挑战极限欲望的，应该说是中国棋院象棋部的一帮人。1994年年底的时候，象棋部开始策划柳大华创1对19的纪录，柳得悉消息后欣然同意，此事便进入实质性的操作阶段。

　　事情应该说进行得非常顺利，很快就决定于1995年2月25曰在中国棋院举行由中国象棋协会、中国国际体育旅游公司主办的“‘京淮杯’柳大华1对19蒙目棋赛”。

　　对这次比赛，柳大华更给予了空前的重视。去北京前的几天，他在武汉找了三、四个人陪他练兵，让他们每人同时下几盘棋，凑成19局，由他闭目应战进行模拟。模拟的结果，使他对几天后的正式比赛更充满了信心。

　　2月25曰下午1点25分，比赛在中国棋院二楼对局大厅揭开战幕。19名参赛棋手都是经过中国棋院挑选的，均是北京市三级以上棋士。他们中年龄最大的芦荷生是北京海军总医院的主任医师，最小的只有12岁，来自北京一所小学的郑鑫。

　　因为有了1对18人时的经验教训，柳大华从头天晚上起就很少喝水，比赛这天更是从早上开始就“断水”了。这天的比赛，开始时他的状态似乎并不太理想，第2局棋走到第6回合时，因为走错一步，被对手于金华白吃了底马。也是他功力深厚经验丰富，丢子之后毫无畏惧，冲中兵架起盘头马宁为玉碎，结果竟扭转战局，赢了下来。渐渐地他的状态调整过来，越下越好，经过7小时20分的激战，最后赢得了9胜8和2负的总战绩，一个新的闭目棋纪录诞生了！

　　这天晚上，一向睡眠质量很高的柳大华竟然久久不能入睡，让他夜不能寐的，除了白天激烈的鏖战使他的神经难以放松之外，更让他兴奋的，是自己又一次成功地超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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