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是一种术,是一种不能直接创造可见价值的术。然而棋却又是一种直指人心的术,它可以引领人性的修炼,因此才有了所谓的境界之说。就境界而言,无论是象棋还是围棋,它们试图阐述的道理都是一样的。以下笔者借助象棋试探讨“算术、技术、艺术、道术”四层境界。
象棋首先是一门算术。许多对于象棋不是特别了解的人遇见高手的时候,最喜欢问的一句话就是能算多少步。小孩子刚刚开始学棋的时候,从计算杀法入手是最佳的敲门砖,当然计算连将杀是最有乐趣的。正是因为象棋的基础属性是算术,所以计算机可以下棋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从连将杀到隔步杀就是一种计算的飞跃了,很多小孩子可以计算出十步连将杀却算不出隔一步杀。这是什么原因呢?根源是他不善于发现隐藏条件。从数学老师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把连将杀定义为基本的算式计算,而隔步杀就是简单的应用题。
经常有人说象棋下得好的孩子,数学也好。其实不尽然,只有发现了象棋的算术属性,才能对于数学的学习从思维上有本质的帮助,否则只是在门外闲逛终不能有所见效。
处于这个层面可以享受到象棋的基本乐趣,不过距离成为高手还很远。
接下来象棋就提升到了技术的层面。目前象棋界在这个层面的挖掘可谓博大精深,相关的著作可谓琳琅满目。归根结底,技术好可以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比如一个掌握了基本杀法和常规技巧的初学者和一个只会死算的初学者对弈,结果当然是一边倒。因为棋局已经形成了杀型,后者尚且不知;又或者前者知道抽将,后者浑然无知,自然很快被吃掉大子了;又比如前者已经知道了常规的残局胜和定式,后者却完全糊涂,那么前者就可以通过简单的兑换之后形成定式胜棋,而后者却稀里糊涂的不明就里。
当初学者突然领悟到一些技战术手段的时候,那种兴奋是无以言表的,而他们的兴趣也会高涨。不过,粗糙的技术遇到高超的技术,就相形见绌了。
随着象棋的不断发展,目前的技术层面的研究已经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象棋特级大师们已经借助于计算机把技术研究做到了化境,甚至精确到布局阶段一个不明显的软手就决定了棋局的胜负。
在这个阶段,人们往往喜欢用一技之长来夸赞棋手。不过,技术层面总有高低之分,你的一技之长或许在技术更好的高手面前就成了雕虫小技。
人们经常用妙手来形容高超的技术,而对于对局中出现的超级妙手更是冠以“神之一手”的美誉。
就象棋而言,艺术是什么?艺术是技术已臻化境的升华,升华成为一种产生美的风格。这就好比唐代的大诗人李白、杜甫,他们的诗歌的艺术风格完全不一样,但是丝毫不影响他们的作品的美。棋迷们往往都能把心中偶像的棋艺风格形容出来,正是因为他们喜欢那种美感。
不过从技术到艺术的提升,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有的人可能一辈子就是个胜负师,却不能成为艺术大师。这跟一个人的阅历、经历和自身的修养休戚相关。
佛家有渐悟和顿悟之说,用于棋艺而言却是非常贴切的。有很多大师都有顿悟棋道的经历,最著名有古代围棋国手施襄夏顿悟“流水不争先”之例。
艺术追求的是美,而不仅仅是胜负。这是一种超脱,所以自古以来在佛门中不乏弈棋高手。至于在现实生活中,钻心打洞的谋求胜负和金钱物欲的棋手,一辈子充其量只能混迹于江湖,终不能迈入艺术殿堂。
一代宗师象棋特级大师胡荣华以55岁高龄再夺全国个人赛冠军的时候,就有名家评论过他的棋艺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这就是从艺术角度的评价。也就是说,艺术最终是要超然于技术的,就好比电影里面的张无忌回答张三丰已经忘记了招数一样。
忘记的就是那些对于思维的固有束缚,唯有自由才能有所创造,这跟年龄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而围棋泰斗吴清源先生的21世纪围棋的提法更是一种对艺术创造的诠释。
人们往往在谈及艺术的时候,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错觉,似乎觉得搞艺术的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甚至是属于古代的玄学派。其实是人们对于一句话的理解出现了偏颇。
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最终要服务于生活。这句话人们常常只强调了前半句,而忽略了后半句。正是因为这个忽略,使得人们不能达到道术的层面。
何为道,从字面上看,道是有头有脚。它既更新你的思想,更指导你的行为。自古以来对于棋道的总结很多,最著名的莫过于棋经十诀和九品之论。这其中饱含了深邃的人生哲理,这种理看似是指导对局的,实则是指导人生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道理的总结,才有了人生如棋的千古一叹!
棋道如何服务于生活,那是需要经过人的思想加工和身体力行的。它就好比是一块营养丰富的肉,有的人吃了会变成能量,而有的人吃了却拉肚子。关键看你怎么吃,做成美味佳肴和生吃的结果当然不一样了。你如果只是把棋道当作教科书一样的放在嘴上念叨,充其量自娱自乐罢了。领悟棋道和捉子下棋实在不能混为一谈,技术上的高手真得不一定就是棋道的领悟者。如果你下了一辈子的棋,却落了个病魔缠身、穷困潦倒、一事无成甚至被称为无品棋王的下场,怎么能说你已领悟棋道了呢?尽管你赢了很多对局,那又如何呢?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棋谱而已。
所以,真正的棋道是用来改善生活的,无论是造福自身还是惠及他人,脱离了生活的东西何来道可言呢?
(作者:张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