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里偷闲,周久庆扮演升班马; 苦中作乐,李同顺争当领头羊。
话说古城青州,近年在闹市中心,崛起了一座世纪泰华城,拔地而起的写字楼,一排一排的高层住宅,以及现代化的综合商场,形成了一处高档大气的建筑群。泰华城又名“东方好莱坞”,建筑风格既中西合璧,又时尚超前。假如拍成照片,谎称这就是纽约百老汇或伦敦牛津街,也会有许多人深信不疑。
马年之末,羊年之初,在三十五天之内,泰华城接连举办了两届象棋大赛。青州棋手踊跃参赛,那真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两番较量,大奖各有得主,若要评选最有价值棋手,在下以为只能从李同顺与周久庆两人中选出。
有人会问,李同顺以78岁高龄,勇夺二届冠军,评他为最佳,倒也顺理成章。那周久庆何许人也,有何能耐,凭什么也能候选最佳?各位看官稍安勿躁,且听在下慢慢道来,看是否有些道理。
周久庆来自偏远乡村,在棋界名不见经传,但在这两届泰华杯棋赛上,先获季军,后得殿军,扮演了名副其实的黑马。李同顺在第二届以较大优势夺冠,令人信服自不必言,然而在第一届时虽有三连胜的良好开局,但后四轮两和两负,最终名列20名。两届比赛都进入前八的还有两员大将,周桂杰获得一次第三,一次第八;王政获得一次第四,一次第七。若论两届综合战绩,皆略为逊色,当属周久庆最好。当然棋坛藏龙卧虎,只有更好,没有最好。评选最佳,乃一笑谈 ,各位看官一笑而过,不必当真。
草根棋手周久庆,谭坊镇刘镇村人,是个种植塑料大棚的菜农。在大棚里虽不能呼风唤雨,在棋盘上却能兴风作浪。早些年村里有位象棋高手杨凤武,是个出名的棋迷,号称谭坊北霸天。曾当过生产队长,只因下棋太迷,常常误了生产,最终也丢了队长。周久庆少年时常看杨凤武下棋,看来看去,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渐渐也迷上了下棋。不想短短几年,棋艺突飞猛进,杨凤武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周久庆心态好·悟性高·潜力大,棋艺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会令人意外。只可惜人在农村身不由己,大棚种菜,收入虽然可观,但十分辛苦,下棋也难以尽兴,只能忙里偷闲,有取舍的参加一些比赛,更多的棋赛只得望而却步了。
与年轻的周久庆不同,李同顺在棋坛成名已久,不仅在青州,就是在潍坊也是声名遐迩。以在下看,李同顺也是个草根棋手,但又与一般的草根不尽相同。
李同顺一生爱棋,又一生清贫。他家住青州市里,原属于城关公社车站大队,是种地为生的农民。李同顺从小就爱好下棋,1960年二十出头的李同顺,偶然得知广州棋艺社举办象棋函授班的消息,立即就报了名。函授班由陈松顺·朱德源等名宿主讲,五期教材收费3元钱。如今3元钱是微不足道,但当时李同顺为这3元钱却犯了不少难为。
从这些函授教材上,李同顺学到了不少象棋知识,也得知了潍坊就有一位闻名全国的象棋高手-陈天才。于是又与陈天才建立了书信联系,并邀请他访问青州。
1961年,陈天才如约来访。那时李同顺刚刚结婚,住在三间低矮破败的西屋里。时逢饥饿年代,生活困难食物紧缺,就做了一锅菜豆腐招待陈天才。陈天才下了一些让子棋·闭目棋,让青州棋手大开眼界。陈天才不忍增加李同顺的负担,只住了一晚就回了潍坊。这就是陈天才的首次青州之行。
身为农民,就像面临着无法跨越的贫富鸿沟,只能一辈子吃苦受穷。常年无休无止的体力劳动,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双重匮乏,聊以自慰的也只有象棋了。
当时陈天才也不富裕,但他始终惦念着只有一面之交·生活更为艰难的李同顺。恰巧陈天才有个邻居摆了个摊,专卖干鲜果品。就从中牵线搭桥,李同顺从青州山里收来山楂·核桃等,定期送往潍坊。当时这还属于投机倒把,只能悄悄进行。这也让李同顺有了些许收入,并有了与陈天才经常见面学棋的机会,从此与陈天才结下了深厚久远的师生缘分。(2010年4月,潍坊棋界隆重纪念陈天才先生百年诞辰时,陈天才之女陈永梅女士还特邀李同顺参与盛典。)
其后经济状况渐有好转,李同顺在象棋上投入的精力·财力也越来越多。他购买收藏的棋谱资料多达几千册,凡有象棋比赛,他总是积极参加。从1964年参加青州首届象棋赛,到2015年参加泰华城棋赛,时间跨度超过了五十年。单是1994至2000年间,自费参加的全国性的象棋大赛就有五次之多。至于省市县各级棋赛,他自己也算不清究竟参加了多少次。
除了下棋,李同顺还与全国各地的象棋名家长期保持了书信联系,上海的屠景明·许弼德·殳芳云,北京的孙经存·佟醒华,江苏的廖二平,辽宁的霍文会·福建的王光忠等,都是李同顺的神交师友。柳大华特大的夫人李叶兰,年轻时是广东着力培养的女棋手。却不幸得了纵膈骨肿瘤,住院化疗期间,曾一度情绪消沉。李同顺从广东棋友阮亮那里得知此事后,多次给素不相识·远在千里的李叶兰去信,安慰她,鼓励她,并寄去棋书让她学习。陌生棋友的关爱,让李叶兰深受鼓舞,不仅回信致谢,还寄来了照片与茶叶回赠。2009年,柳大华访问潍坊时听说这段往事,也十分感慨,挥笔写下了“向青州棋友问好!”的题词,赠给了李同顺。
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发展,生活改观。人们住进了高楼,坐上了小车,过上了富裕的日子。不过这主要是年轻人的事,渐入老年的李同顺依然清贫如故,依然住在老家的旧屋里。但不是当年那三间西屋,而是1977年盖起的四间北屋。就像纽约既有百老汇·华尔街,也有平民区一样,李同顺现住的四间平房,就是青州市区的城中村。房屋低矮,街巷狭窄,与四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极不相称。但李同顺情愿住在这里而不去儿子的楼房,有棋相伴,生活虽苦犹甜。
不幸的是,相依为伴体弱多病的老伴先他而去,让老年李同顺倍感孤苦悲伤。回顾自己的象棋一生,在经济并不富裕时,为个人爱好而花费不菲,也感到愧对老妻·愧对家庭。不过老伴是理解的,生前多次说过:象棋让老李精神上得到享受,花点钱也值得,总比抽烟喝酒既花钱又伤身好得多。
古人讲梅妻鹤子,李同顺有象棋这个老伴,也慢慢从孤苦悲伤中走了出来。他把老房子重做安排,自己占用一小间,一张单人木床占去房间的四分之一,几千册棋书占了大部分空间。活动空间也就只能放置一张小饭桌·一个小马扎了。其余三间房就出租给进城打工者,每月几百元的房租就是他的生活费。
毕竟是经历过饥饿年代的人,李同顺生活俭朴,不烟不酒,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但身板硬朗,乐观豁达。每天两门功课:一是走步健身,一是下棋健脑。人到老年,李同顺现在下棋,偏重寄托精神,享受乐趣,并不十分在意输赢。即使被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赢几盘,也只是微微一笑,乐此不疲。正因心态平和,棋赛时李同顺才能正常发挥屡创佳绩,同时也让那些略有轻敌的名将屡屡受挫。
李同顺一生爱棋,对象棋敬畏,对棋友尊重,与人为善,棋风端正,在许多方面都是棋人学习的楷模。
李同顺六十余年的象棋之路,既灰暗又光明,既贫穷又富有,既卑微又高贵,他是社会底层的一介贫民,又是人格高尚的精神贵族。他以精湛的棋艺以及良好的棋品,赢得了弱者的尊严。2012年4月,青州棋协成立,特聘75岁的李同顺为棋协顾问,虽然是个虚衔,也是极为难得的荣誉,在青州也只有寥寥数人获此殊荣,这也是青州棋界对李同顺棋艺生涯的充分认可和高度褒奖。
有打油为证:
呼风唤雨周久庆,
却是草根种菜农;
安贫乐道李同顺,
大树常绿不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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